章节名:第一百三十九章
静默过后,她仰着头:「逸遥,告诉我好不好?」目光灼灼,似烛光染了月的光华,她问,「解药在哪?」
片刻沉默,萧殁未应,容浅念道了两个字:「凤栖。-www.-」
她啊,太聪慧,世间万物,何以能瞒过她一双眸。
「嗯。」萧殁点头,吻了吻她的发,贴着她耳际,轻哄,「我来夺好不好?」
她沉默着,借着月的光,看着萧殁笼了月华的脸,那般好看。
他说:「我不愿我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不惜一切。」
声音缓缓散去,清冷的夜,便只有呼吸相缠,蓝瞳里的灯火越发淡了,睫翼缓缓合上,在眼睑打下青灰的暗影。
「逸遥。」
无人应答,他呼吸浅浅,长长的睫安静地伏着。
容浅念浅笑,撑着下巴静静看着,指尖拂过男子眉眼,她轻声:「可是,我也舍不得你不惜一切。」
「小姐,人找到了。」
殿外是十二的声音,微微有些急促。
容浅念俯身,吻着萧殁凉凉的唇。
「逸遥,等我。」
留下四个字,她起身,他怀中,空有一捧月色,烛火里,俊逸的容颜萧瑟了些许,眉间,轻蹙。
脚步远了,殿中,纱幔重重,人影成单。
长睫轻颤,缓缓掀开,素手,撩开流苏:「我的十一啊,你那般聪明,怎生忘了呢。」
嘴角浅浅的笑,无奈,宠溺融在里面,灼灼得化不开。
那个傻姑娘啊,那冉冉的香炉,那醉人的清香,如何能惑了他的神智,乱他的,不是迷人散,是他的姑娘。
空手,捞着月影,锦被里,还留着她的气息,萧殁轻叹:「十一,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
「王爷,不阻止吗?」青衣从殿外走来,将那暖炉灭了,望着帐子里的男子,「若是由着王妃」
「护她。」
缓缓的两个字,有些冷清,断了青衣所有的想法,垂着眸,沉默着。
罢了,随她怎么闹吧,她那样的性子,他那样惯着,旁的人如何能插足。
王爷啊,他将他自己,将整个椒兰殿,整个铁衣卫化作了那个女子的暗影。
「是!」青衣沉沉回音。
殿中,白色的流苏,在烛光里,染了淡淡的杏黄,缠着萧殁的衣角,他倚着窗,目光比月色温柔。
「我娶的是这世间最难安宁的女子,便愿意为她担了这担惊受怕之苦。」
沉沉嗓音,像久酿的桃花醉。
这夜色,不撩人,挠人。
那世间最不安宁的女子,扰得京都不得安宁。
城郊,冷得有些荒芜,尤其是这样没有星光的夜,尤其森寒,铺天盖地的黑,然,那破旧城隍中,笼着火光,人影鬼魅。
「抬起头来。」
清冷的嗓音,与如此冬夜一般。
火把骤亮,照着女子侧脸,红色的兜帽下,瓷白的脸越发清幽了。地上女子伏着的女子,低着头,浑身颤抖着。
容浅念踩着红色的绣鞋,懒懒的步子,俯身,对上女子慌乱的眸,她浅笑:「不敢?」
没千军万马,她身后,不过寥寥几人,举着火光,毫无表情,然,这空气一点一点被肃冷的杀气充斥。
女子颤得更厉害了。
容浅念慢条斯理,整理衣襟,对着火光照着自己的手,素白得略显森然,她端详着,连视线都未给女子,只是懒懒语调,像是说笑一般:「那要不要本王妃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再好生瞧瞧。」
伏地的女子浑身一个哆嗦,微微颤颤地抬起了头。
丹凤眼微微挑了挑,这才转了眸子,半蹲着身子凝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容浅念笑了笑:「嗯,这张脸倒是像了七八分了。」
地上女子,满身脏污,火光下,独独一张脸,眉清目秀像极了容浅念。
如今,这满京都,到底多少这样的面皮?
容浅念叹了一声,苦恼的模样:「只是本王妃不知道,本王妃的脸这么风行,一个两个都顶着这张脸。」眉头一凝,僵冷了容颜,嘴角一抹淡淡的冷笑,「怎么?觉得满大街都是瞎子?还是觉得本王妃脾气好?」
淡淡嗓音,温雅的容颜,嗪笑的眸子。容浅念要杀人之前,便是这般模样。
顿时,便杀气腾腾。
地上的女子浑身一怵,叩首:「王、王妃饶命。」牙关颤得厉害,吐字都无法伶俐。
容浅念嘴角扯了个大大的笑:「饶命啊。」拍拍女子冷汗淋漓的脸,眸子弯弯的,倒是和善的样子,「那就看你乖不乖喽。」
女子浑身颤得厉害,终归不敢抬头,伏在地上哆嗦:「是一位姑娘让我戴着这面具,不止我,好些个姑娘都戴了,她说,戴到明日便可,到时」顿了顿,稍稍抬眸,撞见女子含笑的丹凤眼,一怵,立马俯首,更哆嗦了,「到时会给我们一笔银子,让我后生无忧。」
「人在哪?」
盛光下,邪邪挑起的眼,越发阴冷了。
「不、不知道。」女子身子一软,额上全是冷汗,浸白了那张像了七八分的脸。
「这就没了?」容浅念蹙着眉,却是笑了笑,温水般的嗓音,直叫人毛骨悚然。
这萧索里,没有硝烟,没有血腥,这是这冷森越发肆意。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衣衫褴褛的女子趴在地上,不断叩首,额间微微有些血丝,「王妃饶命。」
「饶命啊。」容浅念端着下巴思索着,斜睨着地上的女子,道,「好啊。」眸中漾开涟漪,不辨喜怒,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背,「放心,本王妃不是很喜欢杀人。」
嗯,这倒是事实。容九啊,一般不直接杀了,只是这折磨人的法子嘛,倒是层出不穷。
话音一转:「不过」
果然,有后话。
地上的姑娘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了,僵硬得完全半死状态。
容浅念缓缓接着话,温水细语的调子:「本王妃很不喜欢有人顶着本王妃的脸呢,尤其今晚,本王妃心头就好像堵着什么似的,你说,你是不是该替本王妃排解排解?若是,这心火消不去,没准本王妃就想杀人了呢。」
排解排解?
如何排解?
身后,一干容妖孽寨子里的人,见惯了各种手段的她们都有些毛骨悚然。
容浅念对着女子的眼,随意轻松的调子:「扒了吧。」
冷冷的气息吐在女子刷白的脸上,女子缓缓抬起手,微微颤颤的。
忽然,凉凉指尖抓住女子的手。
容浅念浅浅一勾唇角:「哦,不是人皮面具,」手指一指,轻缓的两个字,毫无起伏,「是脸。」
女子一个虚软,趴在了地上,浑身动不了,一双眸子惊恐在放大。
「求、求求王妃,不要,不要!」
这破旧的城隍里,女子嘶喊,大叫,火光下,女子端着丹凤眼,冷冷看着,眸子一挑,身后,十二颔首,上前,走向女子。
「不要!」
女子大叫,挣扎,自始至终,十二面无表情,掏出药,打开瓶塞,冷冷睃着女子,不过一眼。
「不,啊」
容浅念按着女子扭动的肩,安抚的语气,轻轻地:「别怕,不疼的,你就眨一下眼,这脸皮自己就掉下来了。」
这含笑的话语刚落,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伴随着皮肤腐蚀的嘶嘶抽声。
女子身子一软,昏死过去,血丝,这才一点一点渗出,那张皮相,缓缓脱落,掉在地上。
容浅念俯身,素白的手指拾起,竟未沾丁点血腥,她对着光,细细看着:「魈魂窟正好缺了一张人皮仕女图。」
这便是容九,她啊,不喜欢杀人呢,她啊,叫人生不如死之时,会浅笑着。那一双素手,即便不沾血腥,也能拿捏人生死,或者不生不死。
身后,几双眼,缓缓都沉了。
多久,这个女子没有如此叫人生寒了。
起身,她理了理红色的衣襟,侧脸,隐在兜帽下,她轻声道:「一个,都不要漏了。」
话后,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黑暗。
今夜,京都大抵要血色弥漫了。
这世间,这样的女子一个足矣,多一张面皮,那也是杀戮。
已是子夜,椒兰殿外,三更声响,殿外,女子踩着月光缓缓走来,白色的衣衫,缓缓地摇摆。
「十一。」
白衣翩翩,门口,男子沐了月光,站得笔直,兴许等了多时,衣襟染了些风尘。
女子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眸子莹润的,温婉极了,她缓缓走近。
「我回来了。」
月光下,一张娟秀的脸,五官精致,丹凤眼太温柔,少了几分棱角。
萧殁唇角微微一沉,绝色的容颜却美得华丽。
他道:「我一直在等你。」
一步一步,女子走进了殿中,殿外的月光,照着椒兰殿的门匾,有些冷幽。
三更过后,
宫门口,马蹄哒哒,有些急促。
守城的侍卫大喝一声:「何人!」
马车缓下速度,昏昏暗暗的光,看不见驾车之人,道:「椒兰殿。」
是个女子。
守卫微微怔了一个晃神的功夫,提着剑上前询问:「可有腰牌?」
「哦,你确定?」十三嘴角一拉,笑得皓齿森冷,「你这里坐得可是殁王妃。」
这带笑的话,总带着那么几分威胁,几分慑人。守卫男子背脊发凉,声音有些发紧:「属、属下奉、奉命行事。」
十三懒得迂回,大喊一句:「让开,我家王妃累了。」哼笑一句,冷森森的,「拦路的,找死吗?」
那守卫男子怵了,愣在那里,额头冒汗,手脚打颤。
这时,森然静默里传出女子清脆灵动的嗓音:「十三。」
车帘拉开,露出一角,车外只能窥见一双素白的绣鞋,还有一方大红的衣襟。
这空气,倒是冷了又冷。
「小姐好生坐着,我来便可以。」
这个彪悍的丫头。
「怎生如此粗鲁,吓坏了守城的大哥可就不好了。」马车里,女子似笑非笑着,邪气的嗓音倒听不出一丝渗人,又道,「叫人听到了还以为本王妃的椒兰殿里全是些野蛮子呢,本王妃素来仁义,着实不喜被指着骂作妖妃。」
十三嘴角一抽,默了。
守卫男子一听,额角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敢再耽搁,对着城门喊着:「快开城门。」
马车里女子似乎轻笑了一声,马蹄踏起。
「王、王妃慢走。」守卫抱剑伏地,连额上的汗都没工夫抆。
然,细细的风拂过,车帘骤然全部撩开,露出一张嗪笑的脸,眼角溢出了满满的笑,嘴角一扯,大大的弧度勾起的全是戏谑。
「哦,刚才你说奉命行事,以后可别忘了,」容浅念眯了眯眸子,「这在风清皇宫,是谁说了算,要奉谁的命。」
这宫中谁说了算?
嗯,椒兰殿,殁王妃。
守卫男子脚下一颤,伏地低了好几分,头沉沉埋着:「属、属下谨记王妃教诲。」
宫灯下,女子笑靥好看,眨眨眼:「乖乖哒。」
乖乖哒?
守卫男子心头冒冷汗,娘哟,太渗人了。
马车,这才缓缓进了宫门。
身后,一群守卫伏地:「恭送王妃大架!」
这菩萨,可算是送走了,就差三跪九叩了,守城的那位老兄半天起不来,伏在地方。
身边的兄弟道了一声:「人都走远了。」
男人腿软,抹了一把冷汗:「快,扶我一把。」双腿打着颤,扶着人这才站起来,长嘘一口气,「吓死老子了。」
「以后识相点,椒兰殿的马车你也敢拦,找死不成。」那兄弟掩着嘴,低声道,「皇上能惹,这妖妃能招吗?」
整个风清,就这位主子最招不得了。
男人白着张脸,半天才惊魂普定:「刚才那位真是殁王妃?」
身侧人捅了一胳膊肘:「吓傻了吧你。整个风清,除了椒兰殿的殁王妃,哪个有那一身妖气?往哪一摆,那一开嗓子,不杀死你,也能渗死你。」眉毛跳了跳,「邪气滴哟,足足是像极了妖妃。」
一干人,各自打了个寒颤。
守城门的男人拍拍脑袋:「那之前那个呢?」
「什么之前那个?」
男人脸一惨:「完了!」身子一软,冷汗淋漓,口齿打结,「有两、两个殁王妃。」
「什么两个殁王妃!」
「之前,进去过一个,长得,」男人打怵,「一、一模一样。」
月色洒了一地,椒兰殿外,风吹着宫灯,人影轻晃。石子路上,女子提着红色的衣摆,猫着步子,眼眸儿灵动地转着。
这模样,真真像极了偷儿。
风吹的静默里,忽然声响:「十一。」
妈呀,逮了个正着!
猫步一顿,容浅念拂了拂裙摆,抬头,嘿嘿一笑:「你是守着这里逮我吗?」眉眼儿转啊转,甚是狡邪。
隔着曲折的石子路,萧殁依着殿前的假山,灯下,浅浅地笑:「嗯,逮你这个不安生的女人。」
「相公。」她站在原地不动,张开手,软软的声音,「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