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封爱得到回答还愣了一会, 然后私信道“看来你和苏宇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伍弋“好朋友, 铁哥们儿, 老乡,兄弟哪个都可以认领抽烟得意洋洋”
封爱“挺好的,听说你可是世青赛的扛把子,在这里提前为你加油。”
伍弋“谢谢。”
封爱“一会我会发个长微博,就这件事聊一聊, 你会转吗”
伍弋“必须啊,义不容辞。”
封爱“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别转比较好。”
伍弋“虾米”
封爱“我是个自由人, 言词就算再过分,也不会有人抓着我不放。就算有人黑我, 我也可以随时撤。但是你不行。你最好别太参合进去,别转发,事情发酵到了一个程度, 随便找个粉丝的评论表个态就好。这次世青赛你不是还要和织田雨晴赛场上见吗”
伍弋“不怕不怂坚决和恶势力斗争到底”
封爱“笑, 那这样吧, 我发了微博,你别转我的,我给你找一个粉丝的转发,好不好”
伍弋“困惑您老到底写什么啦难道要去撅了畈圭五月家的祖坟啊”
封爱“羞涩差不多吧。”
伍弋正在敲着字的手指一顿,浓丽的眉毛一点点扬起, 继而嘴角一一点里咧开, 在那无尽的夜空下, 露出了一抹如同流星般闪耀的坏笑。
苏宇到底没有留在父母那里。
留下就得另外开房, 父母不想让他乱花钱,他要住在父母屋里,父母就得委屈地挤一张床,他又舍不得。
最后看见门禁的时间快到了,还是道别出了门。
这次没人给温煜打电话爆料,因而也没人送苏宇回去,所以在门口拦下一辆计程车,一路开回到了公寓的大门前,卡着点儿进了门。
只是才进门,电话铃声就响了,掏出电话看了一眼。
嗨竟是温煜。
这是和自己、和那家宾馆杠上了吧
苏宇接了电话,在路灯下面慢慢地走。
这个时候临近就寝的时间,一栋栋的高楼大厦,反而窗户里的灯越发的亮着,有人走来走去的,还有人似乎在追逐打闹,发出肆意张扬的笑声。
国家队说到底还是一群年轻人汇聚的地方,这里苦是苦,但是也有着无尽的快乐。
他从布告栏的前面走过,还有贴着他照片的金色榜单与他擦肩而过,他也没说话,就那么听着温煜在电话里慢慢地汇报着那些他需要的消息。
其实一回来,苏宇就给温煜打电话了。
不为别的,就希望温煜帮他留意一下这次的“撞曲”事件。粉丝的力量很强大,他一个人想不透的事,总有粉丝看明白,他就是想要知道,畈圭五月不惜让自己的运动生涯有污点,也要算计他究竟图什么。
温煜在电话里说“有大v发文了,有板有眼的分析了这次的事件,最后的真相都直指织田雨晴。织田雨晴你知道吧就是去年在世青赛被你吓傻的那个孩子。说是回国后遭到了网络暴力,本身自己也脆弱了一点,心态就彻底崩了。畈圭五月和那孩子是一个教练,替那孩子出头教训你一顿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方法也确实毒辣了一点,要不是你心态不错,换了其他17、8岁的大赛新人估计最后的下场也得落个心态崩溃,从此畏惧世界赛场什么的吧。这件事彻底在网上闹起来了,你的“鱼团”们态度特别积极,目前看来,大台网媒、新闻社、国际滑冰联盟之类的,最少艾特了上万遍。你队里那些队友也纷纷站出来为你发声,伍弋最是积极,简直就是一场网络盛宴啊这是要把畈圭五月架起来吃掉的节奏。目前呢,官方还没有什么反应。你也知道,这种事官方向来谨慎,但是明天的网媒可能就会有报道,甚至还有可能纸媒会约你,你看看吧,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先说好,这事你想平是平不掉的,而且你在这件事里的身份相当无辜,用我的说法,你不如追个公道,也免得被其他选手看轻了。有些事不是天下太平就好,咱们也要有点脾气是不是,都欺负到自己的头上了,不把场子找回来怎么行,所以我觉得吧”
苏宇听着电话里滔滔不绝的声音,走到了c栋楼的楼下,又踩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上了楼梯,期间一言未发,就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也就只有“网络暴力”和“伍弋”这两个名字出现的时候,眉梢才微微扬了一点儿。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的时候,苏宇就想起了上一世的伍弋。
可以说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伍弋的身影就那么代入到了织田雨晴的身上。粉丝爱你的时候,媒体捧你的时候,你就是神。一旦哪天有点行差踏错,把你踩死折磨的也是这些人。
苏宇是不知道伍弋在被捧杀之后是个什么心态,消失在人海之后又过了什么日子,但是如今亲自参与到了这件事里,看见了一捧一踩之间的伤害,苏宇突然就特别心疼伍弋。
上一世他什么都做不了,这一世伍弋又都避开了这些伤害,一时间整颗拧巴的心竟然有些无处安放,就连脚下的步子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他站在五楼的楼梯口,转头就可以看见伍弋的寝室,他站在那里,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足足有三分钟的时间,然后这才迈出脚步上了楼。
只是这一次,脚上有了声,一下一下的,像是压在了心脏上,沉得厉害。
等到了门口,温煜啰啰嗦嗦的终于把事情说完了。
挂电话之前又追了一句“你还是上个网,有点反应,给你的粉丝和队友们一个态度吧。”
苏宇进了屋,尹正学已经洗完了澡,正一边擦头一边拿着手机看,见他回来,就急急忙忙的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
尹正学说“查出来了,畈圭五月是织田雨晴的师兄,就是”
苏宇点头,打断了他“我知道了,刚刚温煜才给我打了电话。”
尹正学愣了一下,收回了手,没能和当事人八卦一下,让他有点儿小失落。
苏宇捏在手里的手机也没放回到兜里,而是坐在沙发上,将手机打开,登陆了自己微博账号想要写些什么,犹豫了一下,看向尹正学“明天我要走,冰协和总局那边你能帮我跑一趟吗”
尹正学扬眉“打算追究吗”
苏宇点头“当然,如果我不是足够的强,他做这件事,能把一个运动员的意志彻底摧毁。”
喂喂
你这样说你自己很强这样好吗
尹正学听完笑了“对啊,没摧毁,他就输了。这件事禁不起细查,只要咱们总局往滑联那边施压,真相早晚会查出来。畈圭五月就等着喝一壶吧。”
苏宇蹙眉“可惜明后天我不在。”即便这样的时刻,苏宇也不想改变行程,他这一世的生活重心虽然还在花滑上面,但是对父母的孝顺却不会在因为自己的忙碌而减少半分。
尹正学摆摆手“放心吧,我是你教练,这种维权申诉的事我义不容辞。屎盆子是一起扣在咱们脑袋上的,不把那坨屎烧了挫骨扬灰,我都对不起我自己”
这天晚上苏宇躺在床上,难得的睡不着。
畈圭五月这件事让他思考,进而莫名其妙的就让他开始思索自己的未来,难道真要在男单滑到退役听说张妮还想让他男单退下来后去双人那边,苏宇一想着那段日子里自己可能得到的和失去的东西,就有点意味阑珊的。然后吧,还想了想伍弋那边,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想起上一世的伍弋的,让人免不了的唏嘘。
后来,苏宇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这天晚上,他在梦里和一个人影纠缠了很久,那人对他笑,又对他哭,后来两人又抱在了一起又哭又笑的,再后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裤子就湿了。
苏宇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出神,脑子里还在回忆那梦里的人。
是个不认识的,大部分时候身影是模糊的,但是偶尔清晰的脸,可能是某个电影里的小配角,但是对方给自己传递的信息,好像有点儿像伍弋,又有点儿像闫冰冰,最后甚至闪过的片段还有自己醉酒后和阿纳托西从宾馆大床醒过来的那一刹那所见,零零碎碎的,将那些在他上辈子对他的情感有过影响的人全部走马观花地快进了一遍。
到底是个年轻力壮的身子。最近都是比赛,运动量直线下降,昨天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结果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开始在梦里折腾他了。
苏宇回了神,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早上六点半了,最近是冬天,天亮的晚,但是外面能够听见扫帚刮过地面的声音。
他换了条裤子起身去了窗户边,将窗户帘撩开一角,便看见了路灯下面那一堆堆一团团好像金子一样的雪。
昨夜里下了初雪。
楼下的蓝球场上已经有国家队的运动员在出早操了,但是会选在篮球场出操的基本都是个人行为,大多数有教练布置任务的,还是首选训练中心的运动场和健身房。
正看着,就见一个人影从楼栋门口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厚厚的黑色棉袄,头顶上戴了帽子,甚至遮了耳朵。因为怕冷所以缩着脖子,手也放进了衣兜里,但是脚上的步子却很轻盈,本应该直走的路线在半路上转了一弯,最后蹲在了一团雪的面前。他伸出手在那雪上戳了几下,突然转过头来,视线宛如实质,与苏宇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是伍弋。
他最近备赛,训练任务重,天天都要出早操。
其实隔得远了,光线度也不够,苏宇不太能够分辨伍弋脸上的表情,但是却莫名的被伍弋这幅蹲在地上把自己圈成一团类似于一只大猫的模样而取悦。
然后苏宇笑了一下,不确定伍弋能不能够看见,将窗帘放下,转身离去。
清洗内裤的时候,苏宇想起昨夜里温煜说的事,说是伍弋大号亲自出面为自己鸣冤带节奏,说来自己还欠伍弋一声谢谢。
因而。
出去旅游的时候,苏宇在那人山人海的旅游街上,突然就站定了脚,维持这一种双手插兜身形不动,但是头却微微地歪着的姿势,注视着临街橱窗里的玩偶小猫久久不动。
然后,他转过身去,将手从衣服兜里掏出来,推开了商铺的大门。
“叮当”的声音响起,还有俗气的话,“欢迎光临。”
再出来,苏宇手里拿着一个礼品袋,橱窗里的玩偶小猫已经不见了。
苏妈妈说“买这个干什么”
苏宇说“给伍弋带个礼物回去。”
苏妈妈点头“对啊,提醒我了,我也买点礼物,你叔你姑他们都知道咱们这次出国,虽然没能从r国带礼物回去,国内旅游也要带点。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带回去的。”
“抱歉了,妈妈。”
“道什么歉”苏妈妈疑惑地想了想,然后安慰笑道,“我儿那么出色,他们的反应代表了畏惧,那个人针对你,也是害怕你,所以我才不生气呢,我骄傲呀。”
苏宇低头微微地笑着,将插在衣兜里的手臂打开示意,母亲从善如流地挽上他的手臂,母子二人依靠着缓缓地往前走。
父亲走在前面半米,为二人开路,偶尔回头看上一眼,眼底都是笑意。
苏宇一共旅游了五天。
去的是最冷的h省,带着生长在南方的父母去看了雪,玩了冰城,还带他们去滑过雪。
苏宇滑雪的能力也很不错。
同为冬季项目,外训的场地有时候会发生重合,苏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奇心,一来二去的,苏宇基本学会了所有的滑雪器材,尤其非常地擅长超短板滑雪。
他们第四天旅游入住的就是一家滑雪场的宾馆,连续玩了三天的父母累了,只说第二天上午再去滑雪,便窝在屋里不愿意出门。
苏宇便去宾馆租了一套装备,换好衣服,头顶上还戴着滑雪镜,然后单臂夹着宽厚的粉色超短滑雪板去了雪场。
其实说是超短板也没有多短,就像滑板似的,但是带着去哪里都方便,放在车的后备箱里,也方便装进行李里,只要想去滑了,随时就可以去滑,这也是苏宇擅长超短板滑雪的原因。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冰场还在营业,游客还不少。
玩了好几天,来到这家滑雪场的时候正好是周末,生意正好的时候,苏宇也没办法。
超短板滑雪的雪道就算是高级的,难度也不大,坡度也还好,但也有百米的长度,雪场还牵了一条缆车道上去,来来回回的也不用花费力气。
苏宇夹着滑雪板到坡上的时候,工作人员还确认了一下他会不会滑,需不需要教练。苏宇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这时又有缆车上来,从缆车上鱼贯下来了六个人,四个男生两个女生。工作人员照例询问一番,一听说他们想要找个滑雪教练,赶紧就将身后坐着的滑雪教练介绍给了他们。
那边还在敲定价钱,苏宇这边已经站在了滑道边上,双脚踩在滑板上,搓了搓双手,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眼底倒是多了几分期待和兴奋。
上一世,他还是滑雪俱乐部的正式会员呢。
尤其在短板滑雪上,还当教练指点过别人。
只是网上正常的交流,一旦到了现实中全部就乱套了,所有人都不再关心滑雪的事,而是追着问他滑冰的事,当他在俱乐部里的身份被彻底曝光后,他干脆就关闭了后台,偶尔出来玩玩也只约上几个滑友,再不见外人了。
苏宇将身体往前微微倾斜,踏在前面的脚稍微用力,滑板就摩擦着雪面,朝着下方急速滑去。
寒冷的空气擦过脸颊,有种格外凌厉的气息,似乎化成了刀片,切割着身体,去又偏偏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天空的白云在缓缓追逐着自己,远处的山峦起伏,原本深深浅浅的黛色,却在这样的速度下,变成了一种黯然销魂的色彩,越发让人觉得惬意,好似成了天地间唯一鲜明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