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赌(半夏止步,轻轻唤了一声)(1 / 2)

抱错后我重生了 浣若君 10749 字 3个月前

此时才夜, 被夜色笼罩的慈心厂家属区正是热闹的时候。

随着改革开放,人们的夜生活越来越丰富,女人们追电视剧, 整天不是新白娘子传奇就是梅花烙, 对着电视机抹眼泪。

女孩皮筋男孩棍。

什么古惑仔, 白眉大侠、甘十九妹的看多了, 扛着棍子打来打去。

从沈四宝家出来,顾法典后知后觉,才发现刚才他好像压到妹妹了。

“哥哥刚才压到你了, 不疼吧”他问。

半夏摇头, 紧抓哥哥的肩膀“只要哥哥不打架,我就不疼。”

男孩子心大,听妹妹说不疼,嗖的就跑起来了, 全没发现妹妹的胳膊都快给他扯断了。

连蹦带窜,兔子似的,几个男孩进了老家属区,祁凯突然说“法大,先把半夏送回家吧, 别一会儿看到公安,她乱喊乱叫起来, 咱们可就完蛋啦。”

半大少年恶作剧, 被举报的人里面还有他爹,但祁凯高兴的跟过大年似的。

顾法典也有点犹豫,毕竟今天他要整的是半夏的爸爸。

别见警察来抓沈四宝, 她大哭大闹,大喊大嚷吧, 那他们可就全暴露了。

金帅直接问了“半夏,你不会当叛徒吧”

半夏小嘴一噘“我是法大的妹妹,才不会当叛徒,哼”咦,好野的口气

这妹妹太长脸了,小弟们都恨不能抢过来背着她。

“来了来了,便衣来了。”马同一声喊,大家一起躲。

灯黑火黯的,果然来了几个人,半夏被哥哥挤在砖墙上,动都不能动。

整人是为啥,就是为了看热闹,爽一把。

少年们乐的嘴都合不拢。

“不对。”目视几人经过,顾法典总觉得这几个人有问题,但因为天黑,那帮人也是贴墙走,他也没太看清,总想不明白是出了啥事。

这时半夏凑在耳边,悄声说“哥哥,裤子。”

醍醐灌顶,顾法典发现问题了,那几个人穿的全是低腰裤,月光下半个屁丫子露在外面,而公安,哪怕便衣,是绝不可能穿低腰裤的。

仔细一看,顾法典目光一寒,不对啊,领头的身形隐隐约约,看着像是山鸡。

一破旧的老家属院,山鸡今天来了两趟,这肯定有问题。

顾法典要绕小路去追,跑的急,顾不到背上的半夏,女孩的小脑壳撞在砖墙上,就又是duang的一声,可她紧紧扯着哥哥的衣服,一声不吭。

安静的老院子,月光下,眼瞅着几个混混从白天砸开的窗户里,一个个的钻进了他外公家的房子,他们还提着手提袋儿,扛着箱子,一看就是在搬东西。

顾法典脑子里火光一闪,明白是咋回事了。

孩子给气的混身发抖,一步步往后退着,正准备转身去报警,祁凯搓手了“法大快看,民警已经来啦,藏花圃里呢。”

炎热的夏季,电视机里声音忽高忽低,唱的是千年等一回和问世间情为何物。

橘黄色的灯光洒在花圃里,蝇子和蚊虫一起飞舞,便衣的民警们隐匿其中,脸上趴着蚊子,手里提着铐子麻绳,这恰是九十年代最常见的,也最叫孩子们热血澎湃的抓赌场面。

顾法典顿时乐了,沈四宝和山鸡,今天必须一起进局子呀。

俗话说的好,男女关系床上来,男人间的关系就得是赌桌,牌局了。

沈四宝今天约了俩人,都是他同学,一个叫高岗的,下海后在做进出口生意,另一个叫毛哥的,没正经职业,但在海东区是排名第一的社会大哥。

祁主任作陪,就在他的老房子里赌钱。

说是赌钱,其实是送钱。

高岗近几年趁着外贸的东风赚的盆满钵满,沈四宝想拉他给自己搞投资。

祁主任做搭子,沈四宝则不停的给高岗点炮。

说来也巧,高岗也曾追过林珺,这就是牌桌上的聊资了。

沈四宝笑呵呵的说“听说高总最近去漂亮国,见着林珺了”

既是老牌大学生,当然都是人中龙凤,高岗一身名牌西服,平头,金边眼镜,语气特别随便“她专程跑来看我,老同学的面子嘛,我肯定得见,就随便聊了几句。”

沈四宝笑了一脸斯文,又说“您是大老板,出国就该多见几个洋妞,林珺那种只会掉书袋的女教授,女学究,您怕是没啥兴趣吧。”

高岗眼镜一扶,说“想当年为她写了多少酸诗,多少回眼睁睁看着她跳上顾谨那辆二八自行车,我的心简直碎了一地。可现在,我是老总,可她前夫顾谨一月工资一千块,不够买台自行车的,人比人,气死啊。”

牌一丢,他一把搂过满桌的百元大钞“我赢了。”

“高总这几年鸿运当头啊,牌桌上就能看得出来。”沈四宝再笑。

“那是,前些年风光的是顾谨那种,骑个二八穿套他哥的旧军装,惹的姑娘们花了眼,可如今他拿点死工资,穷的漏风,而我,腰缠万贯。四宝你也该加把劲儿了,赚大钱,暴富,把顾谨给比下去。”高岗说着,拿起一支雪茄。

眼看沈主任的牌搭子架起来,沈四宝再点一炮,顺带帮高岗点上了雪茄“还得您来提携。”

“就顾谨来求我,我一样会帮,你就更不在话下了。”高岗一把搂了钱,深吸一口雪茄,烟雾在金边眼镜上缭绕。

这才打了不过半小时,沈四宝已经输了小一千了。

祁主任都替他肉疼的慌,但沈四宝笑的云淡风轻,仿佛没事人一样。

高岗是做外贸的大老板,一晚上赌个万块稀松平常。

祁主任毕竟个小职工,再输下去,三个月的工资要没了。

他正着急,沈四宝忽而看窗外“咦,咱们林老书记家窗户上有人”

祁主任立刻接哏“鬼鬼祟祟的,怕不是贼吧。”

“小偷啊,让他们偷去呗,咱这可是赌钱,小心别招来警察。”高岗说。

沈四宝说“不算贼,林珺家老三整天偷鸡摸狗,招了一帮偷鸡摸狗的混混在这院里鬼混,我估计那是他们的贼巢。”

扯上林珺那位高知女性,高岗就觉得有意思了“我记得林珺的儿子都是高材生,她那么有知识,有文化一女人,能生个混蛋”

沈四宝叹气“他还故意弄死过亲妹妹呢,林珺也是因为这个,才移民的漂亮国。”

其实并不像高岗说的,他去漂亮国后林珺主动联络他。

而是,他去了之后,搞了一套驴牌西装,架了个朋克眼镜,还搞了双意大利皮鞋,提着一台价值三万元的ac去见林珺,磕磕巴巴,说想请人家吃个饭,叙叙旧。

但林珺借口忙,只随便问了几句就把他给打发了,ac没收,饭也没吃。

一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漂洋过海,低声下气去找白月光,却被人晾了个措手不及,他心里不爽才胡说八道的,这一听林珺的儿子是个混蛋,顿时来劲儿了。

抓起桌上的大哥大,他站了起来“咱们先报警,再亲自抓林珺的儿子,来个为民除害吧”

把顾法典逮了送局子,再给林珺打个电话,联络一下老同学的感情嘛。

到时候看她林珺还傲气

不过才走到门口,怎么门在雪茄上,雪茄烫嘴上了。

高岗这是,被门压倒了

“公安,不准动”还有公安,黑洞洞的枪管。

要了老命了,毛哥在最后,翻窗就跑,结果出窗就见便衣笑呵呵的在摇麻绳。

祁主任紧随其后跳出来,便衣正好一捆成双。

高岗因为首当其冲,被门砸了个七荤八素,被雪茄烫了嘴巴不说,还喜提银手镯一副,正在咒骂“谁他妈举报的老子,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扔臭水沟。”

沈四宝举着双手,大喊“公安同志别乱抓,全是自己人。”

他人脉多,关系广,还真有公安认识他,一看“沈书记,多谢你的举报。”

金边眼镜哐一声掉到了地上,高岗吐着雪茄沫子,眼神要杀人。

沈四宝一时没明白咋回事,但得赶紧引火,他说“抓错啦,贼在对面呢。”

“贼,哪来的贼”公安问。

这时外面又有人高喊“有贼在偷林老书记家,快来抓贼”

公安的大手电筒扫过去,果然,对面楼里,几个混混趴在窗户上,全是低腰裤,露着半拉屁股。

呼啦啦的,公安扯着一长串的赌徒又往那边跑。

“站住,不准动”

“再跑我们鸣枪啦。”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朝天轰轰两枪,一帮小贼全趴地上了。

今天简直大丰收,公安们个个经过沈四宝时,都要握手感谢,他举报有功。

这当然不是啥好事,高岗再看沈四宝,眼里已是满满的杀意。

饶是沈四宝见多识广,能随机应变,也要晕了。

这到底是个啥情况

这年头抓赌抓小偷,热闹的都跟唱大戏似的。

不一会儿,全厂职工都来凑热闹了。

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可以躲着看,但绝不能出去围观,凑热闹。

赌博嘛,拘几天,罚点款就出来了,毕竟都是同事,得给彼此留脸面。

而公安呢,因为装备少,铐子不够用,除了为首的几个有银手镯待遇,剩下的全是麻绳捆着,长长的一大串,昏黄的路灯下,活脱脱的一串子大蚂蚱。

大热的天,大家隐在暗处,扇子一打,有人说“瞧着像是赌局,也不知道谁胆子恁大,敢往公安局举报赌博。”

“这要被那帮赌徒查到,还不得扒层皮”另有人说。

这时秦秀来了,她还不太清楚情况,高声说“出贼了吧。”

“好像是抓赌的咦,那不你家沈书记”一大妈看到沈四宝了,说。

秦秀先是吓的一抖,但因为沈四宝举报有功,并没有戴铐子,她又笑了“我家老沈哪会赌博,我估计他是正巧碰到了贼吧。”

她这一引导,胡洁想起啥了“还真是,今天有混混来家属院找过法典”

“法典呀,小时候就害死过他妹的,咱可以说他当年小,不是有意的,可现在,他坏成这样,这不丢林珺的脸嘛。”有人附合说。

秦秀再添一句“人说父母是孩子的影子,父母咋样孩子就咋样,顾法典可是林珺自己教育出来的呢,她要真好,能教育出法典那样的孩子”

倒没人接话,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在摇头。

秦秀于人群中找着,终于看到顾法典了,立刻一指“法典,被抓的全是你的狐朋狗友,想必你也有参于吧”

顺着她的手指,白天还慈爱的大妈们,此时也全在叹气。

半夏觉得手疼,因为哥哥攥着她的手,越攥越紧了。

她虽小,但知道大家骂的林珺是她的妈妈,也知道哥哥特别爱妈妈。

半夏能感觉到,哥哥此时特别愤怒。

“哥哥,手疼。”她说。

顾法典立刻松手,这时才发现妹妹头上全是灰。

他吼“谁他妈碰的我妹,满头灰”

马同弱弱说“法大,你刚才跑太快没注意,她的脑袋duang一下撞墙上了。”

把妹妹撞成那样了,顾法典一丁点都没发现,不怪别人说,他确实不是个谨慎的人,今天还有点飘,但他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了,他磕磕巴巴问“疼吗”

妍妍妹妹是被他害死的,而这个妹妹,很大可能是他的亲妹妹,别还没带到爸爸面前,就又被他弄没了吧,要那样,他只能以死谢罪了呀。

哥哥紧张的不行,半夏却茫然未觉,摸摸小脑瓜子,她眼巴巴的望着顾法典,憋了好半天,憋的顾法典都快急死了,才说“妹妹没事,只要哥哥不打架,妹妹立刻就好啦,真的哟。”

两只清澈的大眼睛眨巴,她的嘴巴笑成了小月牙。

顾法典顿时也笑“谁说你哥爱打架”又说“放心吧,你哥从来不打架,都是以德服人。”

原来他喜欢跟同学,混子们打架是因为害死了妹妹心里不舒服,难受,总喜欢挥挥拳头。

当然,现在的风气太坏,不止他们学校,海东区所有中学的人都知道有个害死妹妹的男孩,被资本主义的妈丢在了社会主义的砖堆里。

大家新奇嘛,都会来围观一下,骂他几句,啐他几口。

你不揍就找不到清静日子过。

可现在不一样了,当孩子遇上成人,你要动手,等着的就是挨削,挨收拾。

这个社会的规则里,其中一样是大人说孩子,总是没错的。

把半夏交给小弟们,他招手就喊“公安叔叔”

本来警车要走,大家也该散了,可顾法典一喊,大半夜的,大家对现场的热乎劲儿又提起来了,其好奇心,只有看新白娘子传奇时才可媲美。

“同学,你有事”公安问。

顾法典说“公安叔叔,被盗的是我外公家,我来看看什么情况。”

山鸡本来下午就想抓顾法典的,他没下楼,没抓到,这会儿看他来了,顿时高喊“公安同志,我们是一伙的,是顾法典唆使我们偷的沈四宝,也是他给我们指的赃窝。”

公安眉头一皱,开始解皮带了。

当麻绳用完,犯罪分子们就得用皮带来串。

顾法典非常配合,主动伸手,还说“哥们,不对啊,你知不知道我叫姓甚名谁,就说是我指使的你,这不对吧”

“小法呗。”山鸡说“咱可是好哥们。”

“是好哥们你能不知道我外号,我叫法大,不是小法。”顾法典说“你既然说是我指使的你,能不喊我一声法大,来,喊法大。”

“你个小法,都啥时候了你还要争大哥,行,我喊你一声法大。”山鸡说。

顾法典再说“这声老大我应下了,那我问你,黑8 让你们栽赃沈四宝,沈四宝咋没被铐起来,还在跟公安称兄道地的,你蠢成这样,办错了事,进去后有人捞你吗”

山鸡脸色一变,说“不对,黑8说是沈四宝让我们搞的你。”

一双瘦长的臂给皮带捆着,顾法典一笑,说“我就一废物,爹不管娘不要的东西,一月生活费也就几十块,沈四宝搞我干嘛,有啥搞头”

山鸡不确定了,但还是说“我记得准着呢,黑8就说是沈四宝要搞你。。”

“那我问你,当时黑8让你把赃物提哪儿”顾法典再问。

山鸡说“慈心老家属院几单元几号来着”

“你个蠢货,他说的是沈四宝家,就在我家对门子,你果然错了,这回你就好好儿蹲局子吧。”顾法典大一挥手“在里头被打死也没人会捞你的。”

山鸡脑子彻底乱了。

当混混的大多脑子简单,毕竟混社会是个不需要门槛的职业。

而栽赃嫁祸呢,跟包工程一样,也是层层转包的,信息并不透明。顾法典说的又在情在理,山鸡越想越不对劲,再一想,万一自己搞错了,没人花钱捞,岂不得蹲半个月的号子

这下他不干了,大喊“公安同志,我说错了,我是受了沈四宝的指使。”

他的小弟们一听也纷纷改口了“对对,是沈四宝指使的我们。”

公安队伍长,沈四宝又是跟领导在一起,还在聊天拉交情,没听到信儿。

但主抓山鸡的公安皱眉头了“到底谁指使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