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楚彧治病(2 / 2)

「咳咳咳——」

他捂着嘴角,一口血吐了出来,渗出了指尖,殷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锦被上。

萧景姒募地怔住,伸出手,颤抖着去抆楚彧手背的血,眼里滚烫的眼泪木然地一颗颗砸下来,嘴里呢喃自语似的:「楚彧,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她如梦惊醒似的,颤栗了一下,转头,「我去找宋长白。」

她的手却被抓住了,她在轻颤,抓着她的那只手,很用力,有血水沾到了她手心:「阿娆,你别走,我没事。」

他吞咽了一下,将口中的血吞下,没有再咳嗽了,黯然无光的眸色淡得有些趋近於苍白色。

萧景姒摇头:「我去叫大夫过来。」

楚彧拉住她不松手,无力地喘息着,撑着的身子摇摇晃晃,白色的寝衣滑下,露出消瘦的锁骨,还有胸口白色的绷带,他央求地说:「阿娆,你过来,陪我躺一会儿,我没事,我想抱抱你。」

萧景姒抆了抆眼睛,冲疑了很久,才依着他,在他身侧躺下,不敢碰到他的伤口,便离他远了些。

楚彧却靠过去,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用衣袖给她抆手上被他沾染到的血,无奈而无力的嗓音,嘶哑干涩:「你再说那样的话,会把我气死的。」

萧景姒不敢动,鼻尖全是草药的味道,很浓,混着淡淡血腥味,有些刺鼻,她吸了吸鼻子,有浓浓的哭腔:「我不说你也知道的,我这般性子,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本是坚强隐忍的性子,不惧生死,刚硬又果决,是有多束手无策,才会这么又哭又闹,没了半分平日里的淡然冷静,所有防线都溃不成军。

他啊,吓坏她了吧。

楚彧摸了摸她凉凉的小脸,轻声叹气:「就是这样,我才不敢死。」将她抱平,手放在她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大抵没有力气,大抵有些冷,懒懒无力地蜷缩在她身旁,楚彧说,轻声细语地,「阿娆,别怕,我绝不会死,不论如何我都会撑着的,我可是北赢的妖王,我不想死,就一定不会死的。」

北赢的妖王又怎么样,他也不是刀枪不入,是人心肉生的,没有内丹,会受伤,会生病,会躺在这充满药味血味的屋子里,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萧景姒抬起眼,很红肿,却很有神:「我相信你的话,你也不要怀疑我的话,我不是随口说说的,你要是敢死,我立马剖开肚子,留下孩子就去找你。」

「……」

楚彧张嘴,又要咳嗽,萧景姒立马爬起来,给他顺气,轻拍他的后背,心疼后悔地恨不得刺自己一刀,这种话,自己知道便罢了,不能拿来刺激楚彧。

「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动气。」她哽咽了,很怕,从来没有这样怕过。

楚彧躺着,将她拉着躺下,一眼便看透了她眼底的慌惧,长长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呼吸。

「我没事,乖,不怕。」

她怕,怕得要死!

楚彧抓着她一直紧紧掐着手心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放在她腹上,腹中的宝宝这会儿十分乖巧,没有一点动静,楚彧有些疲倦,声音很小:「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让你这般欢喜我,欢喜得连命都不要了,早知道如此,你只要舍不得我一点点就好了,也不用这么连自己的命都不爱惜了。」

他知道,她性子决绝,若是他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她不会独活。

楚彧光是想想,就心疼得难受。

萧景姒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楚彧,对视他的眼睛,点头,有些赌气地说:「嗯,都是你的错,害我神魂颠倒,连命都不要了。」

她认真严肃极了,像叮嘱,又像命令他:「所以,楚彧,为了我,你要撑着,即便苟延残喘,即便五脏六腑都烂了坏了,即便血都流干了,你也要活着,为了我活着。」

楚彧毫不犹豫:「好,我答应你。」

她这才松了松眉头,她知道,楚彧只要应了她,便不会负了她,哪怕不择手段,也没有关系,哪怕是不要人性血性,她只要他活下去。

「明天我就去宗人府,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把白木香要来,你再忍忍,很快就不会让你这么痛了。」凉凉的一双手,她轻轻地拂过楚彧受伤的心口。

宋长白说,伤口不深,癒合很容易,只是里面的心脉,坏了,从很早便开始坏,是为了她才坏了。

楚彧点头,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发:「嗯,别的都无所谓,你和孩子不要受伤。」

她笃定的口吻:「放心,你的女人就算挺着大肚子,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楚彧笑,笑着吻掉她眼角的泪。

他哪里放心,他倒下了,最不放心的便是她。

次日,皇室宗人府,宫人高声喊道:

「国师大人到!」

常年紧锁的高门,被推开,屋里一片昏暗,女子站在门口,光打在她身后,小腹隆起,容颜清丽。

这宗人府,犹如囚牢,终於有人来了。

凤傅礼带着手铐脚铐,安然坐在椅上,抬头看萧景姒:「等了你许久了,终於来了。」

萧扶辰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萧景姒抬脚进入:「既然四王爷的消息如此灵通,便也没有周旋解释的必要了。」她开门见山,「那株白木香本国师要了,直接说出你的条件。」

凤傅礼早便不是太子,是宗人府的阶下之囚,一声四王爷,便算萧景姒给了他客气。

见萧景姒如此开诚布公,凤傅礼便料想,她急需那株药材,神色越发胸有成竹了,笑道:「国师大人果然是爽快人。」

萧景姒冷眼一抬:「你要是敢耍任何花样,我就会爽快地杀了你。」

凤傅礼脸色微变。

她杀起人来,确实很爽快。

萧景姒没有耐心迂回,直接问:「说吧,要什么?」

凤傅礼顿了顿,杯中清水,他喝下,说:「君临天下。」

好大的口气呢!

萧景姒冷笑:「皇位本国师给的起,就怕你守不住。」

凤傅礼反笑:「这就不劳国师大人费心了。」

「你还是太愚蠢,趁这个时候向我讨要一张免死金牌才是最聪明的做法,至少可以保你性命无忧,既然你野心勃勃,要与虎谋皮,我自然会成全你。」她冷眼睃视,直接问,「东西在哪?」

看来,那株白木香萧景姒她势在必得,即便是皇位,她也不眨一下眼。

凤傅礼也不蠢,自然要留一手,道:「本王登基那日,自会双手奉上。」

「将东西准备好,我要尽快。」

留下一句话,萧景姒便出了屋子,门又被紧锁住。

待门外脚步声走远,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扶辰突然开口:「王爷,我方才看到了未来的一幕。」

凤傅礼挑眉:「你看到了什么?」

萧扶辰停顿了一下,说:「女帝登基,浮屍遍野。」

凤傅礼脸色突然便变了,喝道:「你的预知从来都不准。」

她笑:「这一次没准就准了。」

当天晚上,国师大人夜观星象,卜算大势,大凉国运不昌,顺帝久病不醒,三国战乱,国不可久而无明君,是以,国师大人连夜拟旨,辅四王爷凤傅礼登基为帝,三日后行登基大典。

一旨令下,满朝文武不可置信。

顺帝躺了近一年之久,帝位如同虚设,朝中所有事宜皆由国师大人掌权,本以为这天下国师大人是探囊取物,却如此猝不及防地另立了新帝,立的还是之前与国师大人水火不容的废太子,到底国师大人作何打算?这中间又有何阴谋?

众臣百般揣度,仍是看不透一丝一毫啊。

只怕,平静了半年的大凉,又要生乱了。

萧景姒回竹安府时,已经亥时了,菁华正跪在楚彧所居的院子外,笔挺地跪着,一动不动。

萧景姒走近,道了一句:「别跪了。」

菁华没有起来:「不是求情,是请罪。」他伏身,「请世子妃降罪。」

萧景姒淡淡的嗓音,有些凉,冷漠而疏离:「我说过了,没有谁犯了错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别人身后,你担不了凤观澜犯的错,你回去吧,我暂时不会杀她,让她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残忍的事,这笔帐,日后我自然会亲自找她。」

菁华一声不吭。

萧景姒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话锋一转:「若是楚彧不好,别怪我,」她回眸,说,「别怪我心狠手辣。」

若是楚彧伤及性命,大开杀戒是必然的结果。

菁华还跪着,没有站起来,字字掷地有声,道:「若是如此,不待世子妃出手,菁华会亲手动手。」

他早便想过了,若他的王真出了事,他会杀了凤观澜,然后,陪她死。

萧景姒不言,转身进了屋子。

凤观澜被菁华关着,而他,在楚彧的屋外,从前日晚上,一直跪到了现在,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他不会为凤观澜开脱,只会自己担。

萧景姒叹了一口气,走近屋里,将门关上,转身,楚彧正坐在床上,披着一件外衣,靠着床榻边缘的扶木。

他说:「回来了。」

萧景姒扶着肚子走过去,立马扶他躺好,有些恼他不好好休息,又不放心,细细看了看他的伤口:「怎么不睡?是不是疼得睡不着?」

楚彧今日咳了两次血,宋长白说,他心脉和肺腑都受损,会很疼。

这一身伤,并非一日造成,凤观澜那一剑便是个引子,这才暴露了他的病,一病便一发不可收拾,楚彧应该疼了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瞒着她,丝毫不让她察觉。

他摇头,拉着萧景姒的手不放:「我不疼,我在等你,要同你一起睡。」本就无力的声音,软软撒娇的时候,很孩子般,有些脆弱。

萧景姒看着他出神。

楚彧催促,拉了拉她的手:「阿娆,上来,我有些冷,要抱你。」

听得他说冷,萧景姒掖了掖被子,脱了外衣,躺上去,抱住楚彧的身子:「现在还冷吗?」

他把下巴搁在她肩窝,点头:「嗯,你抱紧些就不冷了。」

她又用力,又不敢太用力,怕碰到他的伤口,问楚彧:「现在呢?」

楚彧伸手护好她的肚子,免得挤压到腹中的宝宝,笑着说:「还要再抱紧些。」

萧景姒依他,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楚彧喊她:「阿娆。」声音很轻,有点软,也有些虚弱。

「嗯。」萧景姒应。

「阿娆。」

「嗯?」

他又唤了她几声,不厌其烦地,好像特别留恋。

楚彧病时,会更黏萧景姒,像个孩子一样,特别没有安全感。

「阿娆,阿娆,阿娆……」

他一直喊她,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萧景姒耐心地应他。

楚彧搂住她,脸色很白,趋近透明色的白皙,唇色也很淡,耳朵与尾巴都无力地垂着,唯独一双深蓝色的眸子,炯炯有神,不偏不倚地一直看着萧景姒。

他软软地蹭,说:「我真的好欢喜好欢喜你,欢喜得心都会疼。」尾巴无力地摇着,无精打采地磨着她。

萧景姒笑了笑,眼睛有些红,转开头,不让楚彧看她的眼,说:「我知道。」手摸了摸他惨白得剔透的容颜,说,「我亦如此。」

楚彧便开心了,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他抱着她一起躺着,嗅着屋里的药味,还有她身上的气息,让楚彧特别安心:「凤傅礼问你要了皇位?」

「嗯。」

他皱皱眉,抿抿唇,不高兴:「等我身子好些,能下地了,就去给你报仇。」

萧景姒点头,乖乖躺在他怀里,不乱动,说:「好,等拿到了他手里的药,打到他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为止。」那皇位,她给的起,自然也要地回来,对此,萧景姒倒一点都不忧心,当下,她只不放心楚彧的身子。

楚彧哼了一声:「我没有阿娆这么心善,我要打到他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敢对他的阿娆趁火打劫,他是肯定要秋后算帐的。

萧景姒笑,继续点头:「好。」

默了一会儿,萧景姒突然问:「凤观澜呢?」

楚彧沉着脸,不满,说:「菁华那只灰兔子以前救过一只跛脚的小花鹿,只养了几天那小花鹿便让野妖猎杀了,他把跛脚鹿埋了之后就再也没养过宠兽,他那只折耳兔很不知变通,一认真就会往死里蠢。」

萧景姒明白他想表述什么。

菁华对楚彧,毕竟不是外人,而凤观澜,又是菁华心上之人。

顿了很久,楚彧说:「若杀了她,菁华那只蠢兔子我怕他活不久。」

虽然一口一个蠢兔子,可菁华到底是楚彧放了心思的人,世人都道楚彧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也确实暴戾冷漠,只是,楚彧对自己人,却是很袒护,菁华是为数不多的一个,能让楚彧有一丝恻隐之心。

他并非冷漠无情,只是放在心上的人,少之又少罢了。

萧景姒都懂,若非那人是凤观澜,不说楚彧,萧景姒当日那一剑就会直接剖开对方的心脏来。

楚彧拂了拂她的发:「折耳兔一族於我有恩,我十三岁去北赢报仇时,沂水妖主曾相救过我,我不会动菁华,但是阿娆,你不用顾及,你若是一口气堵着咽不下去,大可拿人出气,即便是菁华也不用顾虑,大不了让沂水抹了他的记忆与修为,让他蠢蠢地过活,凤观澜你是杀是留,想好了去做便是,若是不想亲自动手,也告诉我,只要你说,我都听你的。」

说来说去,楚彧还是一切以萧景姒为主。

有恻隐之心又如何,那只是没有妨碍到萧景姒的情况下,她是楚彧的底线,他的唯一不能容忍。

她懂他,点头:「等你好了再说。」亲了亲他,轻声温柔地哄,「别说太多话,你要多休息。」

------题外话------

关於宝德与秦臻,我从开篇就铺垫,绝没有硬凑,只是,魏峥我自己越来越喜欢了,我怕我忍不住把宝德给了魏峥,你们的看法?

关於凤观澜,请设身处地想一想,被杀的是母亲,唯一疼爱她的至亲,以我的亲情观,她会这么做,我是理解的,至於她的结局,我暂时不剧透,还请小仙女们留留情,别骂她了,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