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想起一句话——在很多关於女人的问题上,同为女人的人,往往比男人更加刻薄。
哪怕这个贴子可能并没有主观恶意,只是自然而然地想到、又因潜意识里想体验「爆料」的刺激而发出,也依旧在证明这种刻薄。
「我需要这个人面对面地来向我道歉,并且在知乎回答上进行不会再造成其他误解的严谨解释。」她的声音清晰平静,大家难免想从她的神情判断到底是谁发的这个贴,但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格子间里。
「如果你做不到。」她眼帘垂下去,清清冷冷的,「我想我应该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拿到酒店的监控录影,至於这算诽谤还是侵害名誉,我也会谘询一下律师。」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一种奇妙的压迫感压得每个人都不敢说话,连开口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连陆诚都呼吸微窒,在安静中,他刚要缓上一下,她又忽然开口:「陆总。」
他惶然抬眸,目光越过整个大办公区,和她遥遥相对。
「如果您不能很好地约束您的员工的话。」她下颌微抬,不卑不亢,有种清高的韵味,「那我们解约。」
语毕,转身,她足下生风地走向自己的小办公室。干脆利索,不在乎他的反应,更不在乎满屋的死寂。
陆诚深呼吸。
旁边,吴敏压低的声音微颤:「陆总,我们……还联系知乎和酒店么?」
「……先不用了。」陆诚心情复杂。
她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她解决这种鸡毛蒜皮的问题。
满屋子的人又一起缓了一会儿,终於有人敲上了键盘,继续工作。
陆诚重重地吁了口气,好整以暇地走向谢青的办公室。
吴敏要跟上,被魏萍拦住,她回头,魏萍低声:「你进去一起挨篱大怼啊?」
「……」吴敏理智地收住脚,180度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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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办公室里,陆诚进屋,回身关门。谢青刚刚在电脑桌前坐下,抬眼一扫:「陆总有事?」
「……」陆诚还算从容地坐到电脑桌边不远的沙发区,「对不起。」
他很诚恳,但她轻然摇头:「您和我都是受害方,我不需要您的道歉,我需要那位元答主来道歉。」
他沉了沉:「我可以让她离职。」
「不需要。」她耸肩,闲适地低头翻看面前的手稿。
可想而知的答案。如果她需要那样的结果,刚才直接开口对他说就可以了。
但她清晰地提出了别的诉求,不包括这一条。
「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不需要您多插手这件事情。」她说着,微微撇嘴,「但当然了,贴子里也涉及您本人。如果您想用开除员工之类的方式解决问题,是您自己的事,我不干涉的您。」
轻描淡写的口吻。
陆诚轻声喟叹:「别生气了。」
「?」谢青抬起眼皮,「我没生气。」
许多人在生气的时候都会说自己没生气,但她接下来的表述十分认真:「有点烦是真的。但是从现在到刚才,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想法,没有气话。我可以为我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
「……」陆诚神情凝滞,感觉比刚才更糟糕了。
刚才他以为她或多或少在赌气。
「……解约你也是认真的?」他问。
谢青看看他,可能是感觉到他的紧张,她笑了下:「我的意思是,如果您不能很好地约束您的员工,导致这种流言蜚语再次出现,我们就解约——这要求不过分吧?如果要经常为这种事烦心,我没办法写稿子。」
也就是说,解约还真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陆诚无声地揉了揉太阳穴:「不会再发生了。」
「好的,谢谢。」她的道谢和刚才的解释一样,轻描淡写,却又认真。
屋里陷入无话可说的冷寂。
冷了两秒,陆诚强笑:「不打扰你了。」
谢青颔首:「陆总慢走。」说着已拔开笔盖,低头准备写稿了。
陆诚目光落在她身上,向房门走去。
走到门前,他又停住脚,鼓起勇气,转身折回她桌前。
双手支向桌面,他清了清嗓子:「咳——」
谢青抬头,和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短暂地一怔,又如常问:「还有事么?」
「还有件事。」他凝视着她,目中温和带笑,「这件事你得先保证你听完不生气。」
谢青想想,绷着脸垂眸:「保证不了。」
真不是个好哄的女孩子。
陆诚失笑:「好吧,那我直说了。」
谢青静等其言。
他说:「你介不介意再和绮文合作一次出版?」
啪地一声,她拍案而起。
吸着凉气和他对视了好半晌,她才不可置信地说出话:「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