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寒玉在黑暗中张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头一次感觉,他这样的陌生……
白天睡得太多,夜里反而睡不着,心潮起伏,折腾了几乎半晚上,凌晨天边破晓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刚睡着,他却醒了。
和她一样,他也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的脸,想的又是什么?
戴寒玉再次的醒来,看到外面天光大亮的,心里微微的叹气,蓝汝曜已经走了……
那就不想起来了,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却看见窗户边有个人影,忙张大眼睛看,是蓝汝曜手里拿着本书,听见自己的翻身正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对上,蓝汝曜笑着道:“还想睡?你怎么……睡迷糊了吧?”
戴寒玉就把手伸出被窝伸了个懒腰:“不睡了……”
蓝汝曜笑着站起来,把书放在桌上,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裙扔到床上:“今天穿这套。”
戴寒玉坐起来,看了看道:“这么厚?现在还不用吧?”
“今天外面很冷而且咱们要出去”
“出去?去哪里?”戴寒玉奇怪的问道。
蓝汝曜笑着道:“你赶紧起来,吃了饭走到路上我跟你说”说着出去。
戴寒玉在身后问了句:“你怎么又没有去当值?”
蓝汝曜没有回答,他已经出去了。接着小梦等人进来,伺候她梳洗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再一次问了,怎么没上班?要去哪里?
蓝汝曜笑着道:“就因为要带你去个地方,所以没去衙门。”
再问就不说了,戴寒玉只好满腹疑问,匆匆的吃了饭。
往外走的时候,蓝汝曜不但给她找了件丝绒披风披着,他自己也披了件黑色披风。出门上了马车,看到戴寒玉疑惑的眼神,他依然是笑着不说话,过来将她又搂着。
直到戴寒玉听见野雁和天鹅的叫声,这才反应过来,蓝汝曜打开车帘子,果然,他们在玄武湖边,府里的大船依然是静静的停泊在湖边。
戴寒玉回头,没有看到小梦她们做的马车,车夫也把马车赶走了,这里只剩下自己和蓝汝曜两个人。
“怎么……小梦她们都没来?”她问道。
“是我没叫来。我有话跟你说,不想叫她们打搅。”蓝汝曜说着,拉着她的手上了船。
依然是坐在船头前,看着湖里不太多的天鹅,戴寒玉道:“天还不算冷……天鹅们都没来呢……”
“嗯,过两天就该来了。”蓝汝曜坐在她对面,这一次没有过来搂住她:“寒玉,我有些话想问你……”
戴寒玉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她也想,应该是谈谈的时候了,就点点头:“你问吧。”
“寒玉……其实也不能说是问你,而是想跟你说说,很多话当时没有说出来,反而再也说不出来了……”蓝汝曜看着她:“但是现在觉着,不说出来,这种疑虑会一点一点的扩大,叫本来信任到几乎心灵相通的两个人变得隔阂……”
戴寒玉沉默了,低下了头,他说的……自己是不是也有责任……
“寒玉,二婶过寿那天,我看见你和汝灏在西跨院,你写了个什么叫他看,他看了,凝神看着你说了什么,然后你笑了……然后因为我喊了一声,你把那张纸揉了,还给扔到了水里……”
蓝汝曜清澈的眸子看着她,轻声问:“寒玉,你在那上面写的什么?”
戴寒玉微微的低着头,咽了咽吐沫,抬头看着他:“我写了首诗……”
“什么诗?”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戴寒玉喃喃的念完,看到蓝汝曜微微变了的脸色,轻声道:“我问他是什么意思……”
蓝汝曜没有躲闪她的眸子,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我在你的书房看到,翩翩给你写的这个诗,我……想不当回事的,也看到你把它揉了好像没有当回事的样子。我还放了心……但是,我看到翩翩给你写了诗的手绢……”
戴寒玉吸吸鼻子,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你拿着看,就在那天……我反而像是做贼一样,自己转身仓皇的跑了,没看到你后来把手绢扔了,也没听到你说的那些话……当时只想问清楚,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蓝汝曜默默的看着她,一声也不出。
“汝灏进来,我就迫不及待的问了,他说……男子的情意转瞬即逝,女子的忧愁像水流一样绵长……”戴寒玉低下头去:“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直琢磨那句,男子的情意转瞬即逝……”
她在咽咽吐沫:“穗儿也说了你说的话,可是我就是像着了魔一样……你说翩翩是名门出身,这个我不知道,你也不愿意我给翩翩找个下人……我总在想这些事……”
蓝汝曜沉默了半响,才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怜惜的在她脸上摸了摸:“就为了这个,你缠绵病榻这么久?你为什么不问我?你明知道我心里根本没别人……”
戴寒玉又低下头去,低声的嗫嚅着:“女人就是这样,时时刻刻需要男人的保证,就算是一天说一遍,她们还是患得患失,敏感又脆弱……我不是在替自己狡辩……”
蓝汝曜轻轻打断她:“我没说你狡辩,也没说你这样不对……是我的错,我的不对。”
他叹口气,轻声道:“你在三婶那边帮忙的时候,翩翩曾经有一次到书房来,看了皇上赐给我的砚台,说了番道理出来,我觉着她说的还算有理。那时候对她也没什么感觉,好感、反感都没有。”
“然后她就给了我一套跟那个砚台相配的文房四宝。主要是那个墨石,当时我觉着很难找到,一时动了心就收下了。不过,那次就明确的跟她说了,我不会在纳谁收谁。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
他看着她,她眼睛水汪汪的,小又薄的嘴唇紧抿着,认真的听着。
“就是那次,知道了她出身名门。那次撞了桌子之后,她好几次都趁着我不在,进书房写诗,我想的是,等她好了就立刻送走那时候你因为受了惊,一直身子也不好。也没必要跟你说再叫你心烦。所以就一直没说。”
“至於那首诗的解释。”蓝汝曜笑了,坐过来:“男子的情意转瞬即逝,确实是这样解释,我猜翩翩引用这个诗,是觉着我和她那两次谈话就是情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