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打量她半晌,回身把那匣子解开:“你自己瞧瞧。”
西闲不明所以,抬手在匣子上轻轻一抚,居然沁凉,再打开,里头却堆着些冰块,因匣子打开,便冒出了冰冷的寒气。
冰块之中是个透明水晶的罐子,罐子里点点樱红,看着玲珑可爱,却又如此眼熟。
西闲吃了一惊:“是、是小红果吗?”
赵宗冕把她轻轻地抱在膝上:“是让白山族人在山中积雪的地方找到了这些,只怕时令不对不合口味,你尝尝看。”
西闲虽还没吃,早就口水如涌。赵宗冕将水晶罐子给她打开,西闲忙拈了一颗放进口中,却觉着一点沁凉之外,酸甜可人,一时心神舒畅,露出笑容。
赵宗冕望着她脸上笑影,眼神也变得极柔软:“还喜欢吗?”
西闲点点头,又忙拿了一颗吃。
赵宗冕举手捡了两颗,慢慢地喂给她吃。
西闲冲疑着从他手上吃了,唇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赵宗冕轻轻在她的红唇上揉了揉,终於也忍不住吻了过去。
连日的烦闷,因为这难得而来的小红果子,心情难得的轻快了好些。
后来西闲才知道,这红果子是八百里加急地从雁北运过来,因为一热便会枯黄腐烂,便一路到了驿站就立刻换冰保持新鲜,这才得了这一小罐子。
西闲听了深觉不安,觉着这种行径太类似“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并非明君所为。
赵宗冕则不以为意道:“杨贵妃那是嘴馋,于国于民有何益处?小闲是因为怀着身孕,将来是要给皇朝添皇子皇孙的,是有功於社稷,这两者之间怎能相提并论?”
西闲听他振振有辞,倒也有几分歪理,便笑而不言了。
顾恒虽然已经回来,但这几日西闲都没有见到他。
幸而赵宗冕也没提半个“关潜”等字,而且举止也无异常,所以西闲暗忖必然是顾恒底下不知做了什么,如今只安心等待,他必然会向自己有个交代的。
顾恒虽没见到,这日却是陆尔思进宫拜见贵妃。
此前范雨沐,冯潋楚,章清怡等都已经来请过安,才都散去。
西闲曾听赵宗冕提过一句,要钦天监给顾恒和陆尔思择日子,只不知为什么还一点消息也没有,於是便问起来。
陆尔思含笑回道:“这件事隐约听家父说起,因为顾统领跟我的八字有点……难合,日子便也很挑,所以今年竟没什么格外好的日子,只明年开春后还有两个,所以大约是要等过了年。”
西闲意外:“啊?竟要这么久么。”那会儿自己连小孩子也要生出来了。
陆尔思笑道:“多等些日子,稳妥些倒是好的。”
西闲一想两人年纪都还不算大,等一等倒也无妨,便并未再说别的。
陆尔思又略一坐,起身告退,西闲也并未挽留,只叫阿照相送。
且说陆尔思才出了甘露宫,正往外走,远远地却见有几人站在一块儿,不知在说什么。
过了会儿,其中那人笑吟吟地带了宫婢去了。
剩下那个气的一跺脚,转身往这边而来。
陆尔思毕竟也是高官之女,当初也有过进宫之心,对这些人自然是不陌生的,认出走开的那位是范尚书小姐,如今已经升了才人的,走过来这位自然是威勇侯府的冯潋楚。
冯潋楚悻悻走了几步,便看见陆尔思,忙停下脚步,心中忐忑,知道方才那一幕都给陆尔思看了去了。
陆尔思却纹丝不露,向着冯潋楚屈膝行礼道:“参见贵主,贵主安好。”
冯潋楚见她如此知理,脸上才好看些:“陆姑娘不必多礼,你……是进宫来给贵妃请安的?”
“正是,才陪着娘娘说了会儿话,正要出宫去了。”陆尔思微笑回答,却又问道:“方才那离开的一位贵人,像是范才人?”
冯潋楚心里正气愤,闻言不禁说道:“可不是么?你也看见了,才封了才人,就已经趾高气扬的,好像比贵妃的架子还大。”
原来这些日子,赵宗冕除了勤政殿外,偶去甘露宫,其他的各殿哪里也没有去,只去过范才人的华缨殿。
几位贵主自然不服,只是面上谁也不好说出来,何况先前冯潋楚因多嘴给罚跪的前车之鉴在,於是众人之间相处仍是一团的和睦。
冯潋楚说了这句,又叹气道:“罢了,贵妃娘娘教导我们来日方长,且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陆姑娘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陆尔思笑道:“今儿时候不早了,就不过去,何况也并没跟贵妃娘娘报备过。改天得闲,好生去贵主那里坐一会子才好。”
冯潋楚也不以为意,陆尔思却又说道:“其实贵主的姿色并不比范才人要差,甚至更胜一筹,为何皇上如此专宠才人?”
冯潋楚不好说那夜她冒失犯错之事,只是陆尔思这话正在心坎上,於是趁机道:“谁知道,她最会狐媚讨皇上欢心了,趁着贵妃不能侍寝,便如此嚣张,大家私底下都瞧她不惯,就是没法子。”
“其实……要皇上另眼相看,也不是不可能的。”陆尔思缓缓着说道,“倒是有个法子。”
冯潋楚正满心苦闷,闻言就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忙道:“什么法子?好姐姐你快教给我!”
陆尔思笑着摇头:“罢了,还是不去多事了。”
冯潋楚哪里肯放过这机会,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放开,求道:“好姐姐,你告诉我,如果有用,我感激你一辈子!”
陆尔思看了她片刻,见左右无人,便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冯潋楚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法子我已经说了,只不过……”陆尔思微笑道:“贵主若是相信的话,可要尽快行事才好,不然如果等别人也领会过来,抢先一步得了先机……贵主再跟上去可就晚了。”
说罢,向着冯潋楚屈膝又行了一礼,转身往外。
不料才走到宫道口上,却见有个人影默默地立在那里。
陆尔思正想着冯潋楚之事,脸上似笑非笑的,冷不防一抬头,正对上顾恒依旧清冽洞察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