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谁人不知,王后出自突厥最大的部落末妲,末妲部落掌突厥九分兵马,可以说,突厥,是塔妲一族的天下,塔妲王后素来爱美色,养宠千百,只是如此纵宠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这都快宠得无法无天了。
「这个又是什么理由?」
绿衫宫女环视一周,小心翼翼着,压着嗓子道:「成宋公子对着揽月楼里的那位主子骂了一句狐媚。」
可不就是狐媚?几天下来,这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
「第一个骂不要脸,被剥了脸皮,第二个骂丑八怪被剜了眼睛,这个又要怎么个处置法?」黄衫宫女说着都白了脸,这手段实在慎人得很。
「王后只说斩了。」顿了顿,掖着嗓子神秘兮兮,「那位公子不依了,指着王后说好生血腥。」
女子冷哼了一句:「装腔作势!」
「装?那位可不装啊,他可是光明正大得狠毒,便对王后说啊,」绿衫宫女学着揽月楼里那位几分妖气又几分戏谑的语气,「达索部落前日送了只红狐过来,不若给那狐狸与成宋公子喂上几粒醉春宵,到时候小九好好观摩观摩,也学学这狐媚的功夫。」
醉春宵?
若是正常男子,一粒也足够化身成狼了。
几粒?
这要弄死的节奏!
「王后应了?」
女子讥笑:「揽月楼里那位怕是要天上的星星,王后也会给他摘来,可惨了那成宋公子了,好好的清秀男儿,还不知道要被折腾成哪般模样。」
什么模样?喂了媚药,与一直发情的狐狸关在一处,不死也没法活了。
黄衫宫女拿眼鄙视,脱口便骂道:「真真是妖精!」
「你小声点,这话要传到了揽月楼,不知道是剜了你的眼睛还是撕了你的嘴呢。」
女子赶忙捂嘴,眸子四处睃视,加快了脚步。
灌木之中,露出女子白色的裙裾,窈窕身姿缓缓走出,身后,随行的男子温润如玉。
此二人,正是萧衍与慕容瑶光。
「揽月楼里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头?」瑶光抬眸,望着那接天连星的高楼,眸光已非昔日清徐,显尽了阴鸷。
萧衍鹰眸暗沉,道:「人唤九公子。」
瑶光惊愕:「可是魈魂窟?」
「於十日之前入境突厥,八日之前揭了皇榜,一夜治癒了王后十二年痼疾,王后赐封揽月。」萧衍眸色一凝,「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此人,一切皆成谜。
「如此狠绝之人,绝非池中,两方开战在即,他出现得太过巧合,必然深藏不露,他的目的若不是突厥,便是,」瑶光忽然顿住,脸色沉凝。
萧衍缓缓接过话,道:「你,或者我。」
「所以这个人,不能留。」眸子,骤然阴厉,窥不见底的杀气在喧嚣。
一场血雨腥风,已经在蠢蠢欲动,这突厥的天,也该变了,只是,到底谁入局?谁玩转?
夜里,揽月里只掌一盏明火,半敞着窗,冬风漏进,烛火忽明忽灭,吹起流苏摇曳,楼中,薄烟袅袅,恰是暖昧如此。
忽而,风中散开一声轻吟,女子细细嗓音,柔媚了骨:「嗯……」
一声一声,女子销了魂道,醉生欲死。
「舒服吗?」
清风里,暖暖的烟,这亦男亦女的声音柔和,清幽好似凝成一道媚骨柔肠。
女人一声长吟,似痛苦,又似欢愉,声音柔了水般快要化了:「舒服。」
流苏帐中,偶尔有女子的声音,声声媚骨,引人遐想连篇。
忽而风过,卷起流苏纱帐,烛火里,女人衣襟半褪,媚眼如丝,额角有细密的香汗,一双素手不断拂过,自脖颈往下。
纱帐之外,有轻笑,声音似蛊惑一般,循循善诱:「慢慢来,不急。」
床上,女人的手越发放肆,四处游离,揉搓,紧抿的唇,一声声吟叫。
流苏轻起,掠过帐外人儿的红衣,翩翩起落,她散着长发,环抱着双手,戏谑的眸子细细看着帐中,摇头:「可真是个急色的欲女呢。」
这被情慾惑了心智的女人,正是突厥塔妲王后。
都道这揽月楼里,塔妲王后与揽月公子夜夜魈魂,谁想,竟是这番作态。
诶,女人的手真是万能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果然是真理。
撩开纱幔,容浅念缓缓走进,俯身,手拍了拍女人潮红的脸,诱哄着:「小九会让你更舒服的,所以要听话知道吗?」
女人半阖着媚眼,水汽朦胧:「听、听小九的话。」手,越发用力地动作。
五步的情蛊,真真是好用。
容浅念笑得眉眼都弯了,拂了拂女人光裸的肩:「真乖。」俯身,唇凑在女子耳边,极尽蛊惑,「来,美人,告诉小九,兵符在哪?」
女人唇角张张合合,已然,无半分心智。
这欲啊,能断人生命,也能要人生路。
「挞里。」
容浅念扬唇,浅浅笑了。
忽然,殿外有女子的声音:「公子。」
临兮……
容浅念笑了,披了件白色的披风走出流苏帐,半敞着,露出里面大红的寝衣,锁骨若隐若现,尽是魅惑:「如此良辰,美人难寐。」素手一伸,将女子拉近怀里,「可是想本公子了。」
临兮俏脸一红,嗔道:「公子就会打趣奴婢,奴婢才不想公子呢。」
容浅念抬起临兮的下巴:「让公子瞧瞧,可是说了谎。」手指,按在女子唇上,「这小嘴真不乖。」
娘哟,这妖孽,真会勾人。
临兮媚眼如丝,娇红了容颜,含羞带切:「公子。」
诶,瞧瞧,魅力啊!
容浅念唇角一扬,将女子安置在了软榻里。
「未时,西储楼的主子唤了奴婢过去。」临兮道。
丹凤眼忽然微凝,容浅念嘴角一勾,一抹轻笑:「哦?说与公子听听。」
临兮摊开掌心:「他们给了奴婢这个。」
容浅念就着女子的掌心,轻嗅,唇角微抿:「嗯,他们想要本公子的命呢。」
临兮脸色微白。
容浅念擒着临兮的脸,俯身深凝着,轻语:「你会舍得吗?」
「奴婢早就是公子的人了,怎舍得公子。」女子眼里尽是坚决,眸光痴迷,「为了公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啊。」似有若无的浅叹,她一身红衣,眸光在烛火里忽然亮极,伸手,一把搂住女子窍腰,暗沉的声音,惑人,「那为了公子去死可好?」
骤然,空气肃然,杀气腾腾。烛火里,素白的指尖,扬起,落下,一点银光没入女子脖颈。
女子瞳孔一睁,血丝狰狞,便再没有声息。
甚至没有挣扎,这个女子,到死未能瞑目。
窍细剔透的手覆在女子眼上,容浅念俯身:「好好的去吧,念在旧情一场,我会好好葬了你。」
浅笑溢在清风里,似笑着:「本公子说过,我是惜花之人。」
惜花之人?
辣手摧花才是吧。
流苏一撩,十三鬼魅地跳出来,瞅了一眼榻上的女子:「公子,你怎么把她给弄死了,不玩了?」
「诶!」容浅念叹气,「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十三嘴角一抽,懒得理会,俯身,盯着女子手心,嗅了嗅:「鹤顶红呢,那两个残废真是煞费苦心啊。」抬头,平常的语气,「是要拿去喂狗,还是喂那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姑娘,完全得了某人的真传,瞅瞅,这杀人不眨眼的。
容浅念摇摇头:「这可是好东西呢,怎能浪费了。」笑得甚是奸诈,「明儿个请挞里将军与本公子对饮。」
挞里?王后宫中那个一等将军?
好大一只黄鼠狼啊,盯上了一只鸡。
十三问:「玩什么?」
「办正事。」
正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容浅念笑得眉眼温柔,星子碎在眸间,甚是好看,「我家男人也快到了吧,该收网了。」
翌日,风雪大作,冰封千里,这天,极冷。
突厥汗王宫中,暖炉升起袅袅青烟。
「以金州为据,十万上北进攻临安,十万左西切入黔江,将风清左右翼逼近金州以上的庐陵,突厥大军前后夹击,破其防守关口,风清便只是困兽。」
谁想,昔日风清储君,今夕,此番慷慨陈词,指点江山。
突厥汗王沉默,塔妲王后若有所思。
「王后,你怎么看?」萧衍端着茶杯,倒是处之泰然。
塔妲王后眸光一沉,幽深:「风清边境百万大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一不留神,这困兽之斗的是我突厥大军。」
突厥果然,唯塔妲王后心思缜密。
萧衍啜了一口清茶:「王后宽心,风清大军的边界布局,本宫了如指掌,庐陵境内十里,防守薄弱,十里,足够突厥吞下庐陵这个关口。」
塔妲思忖,未言。
「万事具备。」瑶光轻笑,自然悠然,「便只欠王后手里的东风了。」
塔妲王后缓缓舒眉,启唇,正欲开口,殿外忽然传报:「王后,九、九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