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番外四 人境日常(1 / 2)

社稷山河剑 退戈 6174 字 2个月前

没过两日, 天气日渐回暖,倾风也挑好了时日,准备出发去往妖境巡查。

与先生商量好, 将狐狸带去平苼小住两月, 待事情办完后,再看是否将他接回刑妖司。

因先生要去往少元山闭关修行, 季酌泉身上的煞气也暂且委托狐族帮忙压制。

马车是四娘准备的。

狐族特意送来两匹通晓人性的马, 已能凝聚妖力, 离化形仅差一步之遥, 想着若能得白泽点化, 不定可以迈过最后一步, 自此大道得悟。

正巧林别叙欲要出行, 获知消息, 两匹马亢奋得彻夜未眠。早早给自己套好车厢,等在山道门口。

倾风刚到山下, 那两匹毛色雪白的高头大马便殷勤低下头颅,鼻间门喷着热气, 发出两声低鸣。

狐狸也想上车去,刚弯下腰,伸手要掀帘子, 便被四娘一把粗暴地拽了回来。

二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狐狸落败道“好吧。可是外头坐不下那么多人。”

四娘笑说“公子反正尾巴多,可以坐车顶上去, 拿尾巴挡着脸,也不会觉得冷。”

狐狸一时竟听不出她是羞辱还是诚心,蔫头耷脑地坐在外边, 与季酌泉跟四娘挤在一起。

等马车驶动,倾风才发现车厢内仅有两人,探头出去,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不进来”

这两匹马哪里还需要车夫

四娘笑道“我几人喜欢吹风。姑娘与先生安稳在里面坐着便好。”

倾风也不好勉强,虽有疑虑,还是点点头返身回去。

四娘用妖力推开迎面的烈风,与狐狸悄声传音道“你说先生倾慕陈司主,只是二人尚未缔结良缘,对吧不是你误会吧”

“怎么可能前两日我直白说了,你见林别叙哪有反驳他分明是默认了”狐狸信誓旦旦地道,“至于陈倾风那不开窍的木头能懂个什么我才不信怕是林别叙对她再好,她也只当是个同道中人,还要笑嘻嘻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兄弟。”

四娘颔首“我也觉得他二人眉来眼去的有一腿。只差有人说明白了。”

林别叙在外的谦谦君子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加上先生坐镇刑妖司数百年心平如境,不沾凡尘,四娘便认为白泽这般瑞兽都因太过聪慧反不通情爱,难得遇上个与风花雪月,红尘美事相关的人,该也是惶然不知所措。

偏偏倾风也不是个什么儿女情长放心头的多情剑客。

四娘暗道,两根铁树凑在一块儿,可真是比丧葬上的唢呐还要悲上两调。

四娘摸出铜镜,欣赏着自己的美貌,心声激荡沸腾道“你且等着。待我将他二人的红线拉上,那该是何等大的功劳臭小子你的第五条尾巴也能早几年出来了。届时可别忘了我的劳苦功高。”

狐狸却是顾不上她的宏图大愿。

季酌泉身上的煞气虽然有白泽帮忙镇压,可多少会有外显。狐狸与她相邻,如坐针毡。屁股不时挪来挪去,心绪难以平静。

四娘看出他的窘态,鄙夷道“公子,往后可得好好修行。您这四条尾巴,怎么连四娘我的一条尾巴都比不过”

狐狸讷讷道“这能怪得了我呀”常被陈氏师徒挂在嘴边嘲笑,他已是卯足了劲儿修炼了。

四娘挥挥手,与他换了个位置。坐在季酌泉身侧,无聊审视起这个给过自己一拳痛击的女人,蓦地抓住她手,翻了个面,问道“姑娘,你这手上怎么那么多伤”

伤势大多在虎口,季酌泉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疮疤还是老茧了,她不以为意地道“幼时练剑留下的。”

四娘说“你不是自那秘术中袭承了几十年的剑术修为吗还需如此刻苦练剑”

季酌泉说“闲得无事可做。”

四娘这两日一直在城中采买,顺道处理些狐族的杂务,并未住在刑妖司,也不知晓季酌泉在山上的境遇。听她这一句,只觉得有种不符合年龄的老气横秋。

狐狸见她一语戳中季酌泉的伤心事,忙扯了扯她袖口,小声耳语道“刑妖司的人都怕她,除了倾风,她没交几个朋友。”

“也是。”四娘心生怜悯,也不记恨她让自己破相的事情了,看着她无力下垂的右手感触丛生道,“听闻受血煞之气侵扰的人,难得一日安宁。你尚是蒙童便遭此劫难,想来每日每夜极为难熬。”

难怪草木皆兵,身受重伤杀气还如此之重。

季酌泉侧身抱着自己的长剑,思忖片刻,平静道“倒也不算多难熬。我小时候怕黑,因为一闭眼睡觉,难逃噩梦。梦里不是在杀人,就是在被人追杀。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不敢阖眼。总感觉黑暗深处藏着各种鬼怪魑魅。后来先生见我可怜,将我带在身边,守着我睡。慢慢这毛病就好了。除此之外,都不值一提。”

狐狸大叫道“睡觉都不能好好睡啊那活着等同是死了一半。”

季酌泉心头一哽,回说“那是你。”

四娘感慨说“先生对你可真好。”

三人闲聊了几句,四娘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

不知那二人是不是睡着了,风声呼啸之外,她什么也没听出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说什么朝云暮雨的委婉情丝,竟是连句废话也挑不出来讲

四娘光是想想,便为他们急得捏汗,深觉道阻且长。

傍晚时分,马车驶入一座小镇。

林别叙说晚间门恐有大雨,需在客栈暂住一晚。修整过后,再定行程。

这镇上游人不少。尤其是两境连通之后,许多妖境百姓入京寻亲都要途径此地。

小小一方客栈,不过两层楼高,还有说书人跟唱曲儿的人。

倾风坐在窗边,津津有味地听一群天南地北的旅人操着浓重乡音,比手画脚地交谈,觉得有趣。

窗户留有一道缝隙,斜来的雨水将桌面打湿。小二脚步利索地跑来,擦了两遍桌子,又找来一根木棍把窗户顶住,赔笑着端上饭菜。

四娘留在屋内不知做些什么,狐狸顶不住饿,喊了两声不见人出来,便动筷先吃了。

吃到一半,客栈的潮湿空气里飘散出沁人的香味,一道倩影紧跟着推门而出。

四娘仪态万方,一行一步风姿绰约,加上周身妖力的魅惑,那妩媚婀娜的气质极为动人,刚一露面,客栈内男男女女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连嘈杂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走到桌边时,四娘身形柔软一倒,单手抚额,轻呼一声,就要朝着狐狸摔去。

狐狸半举着筷子,嘴边还沾着一粒米,苦恼道“四娘我还是个孩子。”

四娘在隐晦处恶狠狠瞪他一眼,柔若无骨的身躯又一个踉跄,转而扑进了季酌泉怀里。

季酌泉左右为难,还是顶着众人的瞩目抬手接了她一把。

四娘依偎在她怀里,虚弱道“有些头疼,想是连日舟车劳顿,疲累所致。”

季酌泉垂眸看她,与她视线交汇,万般纠结过后,硬邦邦地接了一句“四娘别是生病了吧”

四娘抓起她的手去贴自己的额头,声音婉转,楚楚动人地说“姑娘给我看看。我浑身乏力,有没有得治。”

季酌泉嘴唇颤了颤,心中波澜起伏道“没治了。”

四娘掩唇干咳,双目饱含深情地道“姑娘与我好好说两句,我便觉得舒服许多。”

季酌泉欲言又止,神色沉重,实在很难再接上话。

倾风瞠目结舌,快吃不下去了。

这戏演给谁看啊是不是太做作了些

狐狸没有抬头,但察觉到身侧那越发阴晦不定的气场,忐忑提醒说“四娘,你可能真是要死了。”

四娘抬眸,对上林别叙意味深长的眼神,赶忙起身,理了理被自己蹭乱的长发,笑道“奴家好了。姑娘真是妙手回春。”

林别叙淡淡收回视线,没再追究。倒是客栈里的住户在短暂的静默过后,开始激动喧哗起来。

季酌泉给四娘夹了一筷子菜,只希望他们狐族不要再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等倾风与林别叙相继离席,四娘跟狐狸才敢抬头。

四娘扯了把肩头下滑的衣衫,冷声哼道“就是这帮人太放不下所谓的脸面,才一个个的做什么痴男怨女。四娘我一身高超的手段倾囊相授,他们反瞧不上,可真是没天理了。”

狐狸嫌弃道“你这手段高明在哪里把他们两个都给吓跑了。”

四娘骂道“你这蠢货,你懂什么修你的第四条尾巴去。这世上情情爱爱,说到底,总得有人示弱,才好聊出苗头来。我连话题都给他们想好了,这还不满意”

狐狸心说这也不适用啊。是要陈倾风示弱,还是林别叙示弱那场面谁人敢想

“何况,无论男女,谁人不喜欢看心上人对你软声相求”四娘斜扫一眼,用筷子虚指四面交头接耳的客人,倨傲道,“就算不是,你没瞧见那些人都看直了眼吗”

狐狸头疼道“四娘,你别打这主意了。别到时候我的第五条尾巴没修出来,马车里先多出一张垫脚的狐皮。那我是真哭不出来。”

四娘举起手,威胁要打“住嘴你这小没良心的,说什么晦气话”

季酌泉三两口扒完饭,担心再受波及,迅速回屋,闭门不出。狐狸拍拍肚子,熟稔地去找角落里一小妖闲聊。只剩下四娘推开窗户,托着脸看暮色袭向群山。

入夜之后,客栈四面挂上了灯,前厅依旧显得昏暗。住客相继回房,小二清扫了遍地面,将大门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