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妃仍旧躺在床上休养,见到她进来,气喘吁吁的想要起身行礼,被顾如玖拦了下来,「太妃娘娘快些躺下,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皇后娘娘特来探望,我已经好了很多,」孙太妃拿手帕捂着嘴轻咳两声,然后道,「娘娘快些出去,莫让我过了病气。」
「太妃娘娘不用担心,本宫已经问过太医,你的病不会传染,」顾如玖淡笑道,「静养几日便好了。」
孙太妃也不咳了,放下捂在嘴边的手帕道,「娘娘说得对。」她接过宫女递来的润喉茶喝了一口,缓缓开口道,「娘娘今日来,恐怕不单单是探望我的身体吧?」
顾如玖笑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摇着手中的花开富贵团扇:「不愧是太妃娘娘,总是能轻易看透人心。」
「皇后娘娘言重了,在这个地方待久了,再愚蠢的人也要学着聪明起来,」孙太妃看了顾如玖一眼,语气怪异道,「等皇后娘娘待得久了,也会有这种能耐。」
跟着顾如玖一同过来的白贤闻言顿时皱起眉头,不满的看了眼孙太妃。
顾如玖笑了笑,没有接孙太妃后面这句话,而是道:「本宫这次来,是想问问太妃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
孙太妃低下头,看着自己洁白的双手:「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已去的故人罢了。」
「哦?」顾如玖极为感兴趣道,「可是林妃?」
听到「林妃」二字,孙太妃猛地抬头,对顾如玖道,「皇后娘娘,往事还是不要再提为好。」
顾如玖看着孙太妃郑重的神情,笑道:「太妃说得对,往事确实不用再提。」她站起身,「既然太妃娘娘已经大安,本宫也就放心了。」
她让宫女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孙太妃:「那本宫就不打扰,太妃好好休息。」
「皇后娘娘慢走。」孙太妃坐在床上,朝顾如玖弯了弯腰。
等顾如玖离开以后,孙太妃打开了装着礼物的盒子,里面是一根百年老人参。
「百年老参,真是好东西,」孙太妃合上礼盒,笑着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不愧是父母宠爱,皇上爱重的福气人,出手如此大方。」
「太妃娘娘,您说皇后娘娘会不会真的不去查当年之事?」她身边的嬷嬷拿过她手里的礼盒,有些担心的问,「若是她不查,您安排的这些不就废了?」
「年轻人,又受皇帝宠爱,哪能没有好奇心,」孙太妃嘲讽的笑道,「本宫当年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好奇心十足吗?」
往年旧事,只要查起来,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把太后也牵扯进去,引起皇室丑闻,岂不是更有意思?
顾如玖回紫宸殿的时候,晋鞅已经从御书房回来了,见她进来,晋鞅道,「听说你又去静安宫了?」
「孙太妃生病了,前朝后宫都知道,我若不走一趟,别人岂不是要说闲话?」顾如玖走到他身边,拿走他手里的话本,「你怎么也跟着我看起这些杂书来了?」
「我这是在培养我们的共同爱好,」晋鞅笑了笑,抓住她的手,撩起袖子道:「那老妇发疯,害得你手腕青了这么大两块,现在都还没散开。」
「我的陛下哎,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顾如玖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什么老妇,那是太妃。要是让人知道堂堂陛下说这么粗鄙的话,到时候可是你丢人。」
「我怕丢什么人,」晋鞅让何明取来药膏,然后用指腹沾上药膏,轻轻的替顾如玖按捏淤青处,「只要不要你这个佳人丢了就好。」
「完了完了,我这祸国妖后的名讳是要坐实了,」顾如玖咯咯笑着,然后道,「这都是你害的。」
「没有能力的男人,守不住自己的江山,才怪女人是祸水,」晋鞅笑着摇头,然后道,「你别动,我给你好后揉揉,不然还要疼好几天。」
「其实早就不疼了,只是看着吓人而已,」顾如玖只好端端正正的坐好,任由晋鞅一边帮自己揉淤青,一边吃豆腐,「方才我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魏亭与赵进。」
「你觉得这二人如何?」晋鞅低头在顾如玖手腕上轻轻吹了吹,用手帕抆去她手腕其他地方沾上的药膏,抆干净后,才抆了抆自己的手,把手帕扔到了一边。
「乍眼看去,魏亭风光霁月,颇有君子之风。赵进相貌平平,满面风霜,言行举止都不如魏亭有风骨。」顾如玖拿过自己的手帕,低头给晋鞅抆着手指,「但是据我所知,青北州气候恶劣,夏有风沙,冬有冰雪,像赵进这样的人很多,像魏亭这样的却很少见。」
这要花多少精力,才能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油光水滑?
魏亭若真是一心为民,没事出去溜达几圈,视察一下民情,风吹日晒之下,哪还能维持面白美须的美中年形象?再天生丽质的人,去了青北州那种地方,都要变成糙面人。
听完顾如玖的分析,晋鞅笑着道:「看来你比较欣赏赵进一些?」
「宸君难道不知道我与司马家有旧怨吗?」顾如玖丢开他的手,斜睨他一眼道,「魏亭是司马一派的人,我能欣赏他么?」
晋鞅顿时带笑,伸手抱住顾如玖,像麻糖似的扭在她身上:「久久总是这般恩怨分明。」
「对呀,黑白分明我做不到,恩怨分明还是没问题的,」顾如玖把下巴搁在晋鞅的肩头,笑眯眯道,「边疆将士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而文臣仅仅几句话便给他们随便扣帽子,这岂不是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你说得,」晋鞅沉声道,「我们不能让这些将士寒了心。」
晋鞅轻轻抚着顾如玖的后背,心情有些激荡,久久总是能与他思想一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夫妻二人在观点上达到一致,於是在床上运动时,也达到了最美妙的和谐。所以第二天上早朝时,尽管文官与武官吵做一团,晋鞅也有闲情逸致听下去。
「陛下,魏亭不该关押起来啊!」官员甲认为,不管赵进究竟有没有通敌卖国,但是魏亭的心是好的,他也是为了大丰着想,所以把赵进关在别馆就行,魏亭还是放出来吧。
「一派胡言,若随意诬陷朝廷命官是为了大丰好,那我是不是也能怀疑你通敌卖国?!」武将们表示他们很不开心,很郁闷。赵进辛辛苦苦为国家镇守边关,结果却被文官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他们心里委屈,他们心里苦。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甚是有文官已经快要动手打起来了,不过这动手范围仅限文官圈子,似乎还没有哪个文官主动向武官动手。
见这些人吵得实在不像样,晋鞅才道:「要打架的出去再打,别扰了朝堂秩序。」
听到这话,已经动手的,准备动手的都偃旗息鼓,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着皇上训斥。
哪知道今天皇上心情似乎格外好,竟没有因此动怒,也没有责罚他们。
「朕知道诸位大人都是一心为民,但是国有国规,赵进若是通敌卖国,按律当处。可若是赵进并没有通敌卖国,那么魏亭便是诬陷朝廷命官,按律亦当处,诸位不必再在此事上争论。」晋鞅轻轻拍打着龙椅扶手,「如今魏亭人在京城,而青北州乃是我大丰要塞,当务之急是选一个能臣暂代青州节度使。」
司马一派的人听着这话有些不对,魏亭刚进京没几天,皇上就要让人暂代他节度使之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不信任魏亭?
不然怎么只替魏亭这个节度使之职,不谈守备将军?
有聪明的人已经察觉到风向不对,而脑子比较简单的只以为皇上更加信任赵进,这两类人都对皇上的这个决策没有意见。
至於司马一派的官员们,虽然很有意见,但是晋鞅并没有妥协,当朝便挑了一个官员暂代青北州节度使之职。
大家都很清楚,这个暂代很快就要变成正式的节度使,不过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们又不好再反对。
晋鞅此举,倒是让不少武将心生感激,下朝之时,这些武将们行礼的动作幅度都大了不少。
张仲瀚看着这些神情激动的武将,在心底叹了口气,魏亭与赵进这次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这两人之间的矛盾,而是皇上与司马一系的交锋。
司马家这次危矣。
「张相,」司马鸿叫住张仲瀚,「请留步。」
「司马大人,」张仲瀚笑着朝司马鸿拱了拱手,他心里清楚司马鸿叫住他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却不会接这个话头。
司马家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他又怎么会跟这种蚂蚱拴在同一根绳子上?
哪知道司马鸿根本没有提这件事,而是说起了一件陈年往事。
「张相可还记得当年林妃毒害皇子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