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好。」周徐纺问候。
温白杨用手语回:「新年好。」
周徐纺记下这个手语了,她记性好,温白杨比过一两次的手语她基本都能记得,简单的日常对话也都看得懂,只有复杂的需要温白杨手写。
「我泡了茶,你要喝吗?」
周徐纺说:「要。」
温白杨围着围巾,去餐桌把茶壶端来,还有几盒小点心,都是她自己做的,摆盘很精致。
周徐纺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茶:「很好喝。」
温白杨用手机打字:「是我自己做的,还有很多,你要不要带一些回去喝?」
周徐纺点头:「谢谢。」
她尝了一块点心,味道也特别好。
她的好朋友不止心灵手巧,厨艺也特别好,谁能娶到这么好的姑娘,肯定是好多辈子修来的福分。
心灵手巧并且厨艺很好的温白杨指了指厨房。
周徐纺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帮你。」
「那你帮我摘菜。」
「好。」
晚上七点,江家一大家子都到了,几个旁支也来了人,堂屋里摆了两桌,桌上摆放了各种坚果零嘴。
老太太让人沏了两壶大红袍,与旁支的几个长辈闲聊,小辈们端端正正围坐在一旁,或安静听着,或附和说着。
就江织,最不管规矩,没骨头地坐着,低着个头,老半天不抬起来。
江老夫人喊了他一句:「织哥儿。」
「嗯。」他还没抬头,嘴上应了。
这要是别人,老夫人早生气了,也就这小孙子,她舍不得训:「干什么呢?怎么一直在看手机?」
江织回:「有事儿。」
周徐纺说她在温白杨家包了饺子,问他爱吃什么馅儿的。
他也不说什么事儿,老夫人便以为是公事:「大过年的,把工作都放放。」
江织回了周徐纺一句:你包的就成。
他这才把手机放下。
又闲聊了一会儿,江老夫人吩咐下人收拾桌子,摆餐具开饭,在这空档里,她对一众江家人说:「有个事儿要跟你们说。」
江维开坐老太太右边:「母亲您说。」
几个小辈也都仔细听着。
老夫人坐上座,穿着绛红的刺绣旗装,头发盘成髻,别了玉簪,手里抱着个暖手的炉子,老人家精气神很好,目光矍铄:「等开春后,织哥儿身子好些了,我便把他父亲名下的股份都转还给他。」
江家老爷子逝世前,把江家的股份分成了六分,妻子和五个子女各一份,江织父亲早逝,他们三房这份,一直是由江老夫人管着,江织成年后,老夫人提过要让江织接手,只是他跑去当了导演,这事儿便搁置了这么久。
二房的骆常芳附和了老夫人一句:「这样也好,孝林也多个帮手替他分担。」
暗指大房独揽大权呢。
一句话,就把矛头抛给大房了,大房的父子俩都没作声,江维开进了官场,生意场上的事一概不插手,江孝林是个沉得住气的,喜怒不行於色,什么都不摆在明面上。
江老夫人没说大房什么,只说:「去不去公司任职,到时再看织哥儿的时间,不过,」目光扫过一众人,发话了,「就算他不去,公司有个什么动向,该上他那报备的,也都别忘了。」
掌权的江孝林和江扶离都点头应下了。
「林哥儿。」老夫人突然点到长孙,「听你父亲说,你没去相亲?」
江孝林饮茶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拧眉。
江家底蕴深,还留着很多旧时的思想与做派,江孝林作为长房长孙,婚事一直被催得紧,江家老一辈人都不提倡晚婚,到了年纪就成家,得先成了家,才好立业。
老夫人身边的长子说话了:「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江维开瞪了逆子一眼,「这小子,放了人家鸽子,搞得我到现在都没脸面见张行长。」
对方是银行家的女儿,样貌江老夫人瞧见过,也是上称,气度礼仪都不错,她问长孙:「不满意那张家小姐?」
江孝林没说破:「这事儿不急。」他穿了身正装,看着斯文稳重,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抛给了对面的人,「五姑姑都还没嫁,我成家的事儿,还早着。」
江维尔:「……」
她捏碎了手里的一颗花生,跟江织一样,也是家里最口无遮拦的小祖宗:「关我什么事儿!」凉嗖嗖地瞥了江孝林一眼,「林哥儿,你不厚道啊,把火往我身上引。」
江孝林笑而不语。
这时老二江维礼接了话,像是打趣,又说得认真:「林哥儿说的也没错,维尔,我看那薛家老三就不错,你要不试着处处。」
薛家的老三对江维尔是几个意思,长辈们都看着,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江维尔不乐意自己的私事被摆到明面上来说,有点发火了:「大过年的干什么呢,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江老夫人打住了话题,吩咐下人开饭。
没等吃上几口,江织就开始咳嗽了,咳完没力气,病病恹恹地靠在椅子上上。
江老夫人见他两颊发红,很是担忧:「身子不舒服?」
他眼里泛着点儿潮气,咳得红了耳朵,脸上也袭了颜色,就是唇有些苍白,有气无力地回老夫人的话:「天儿冷,有些犯困。」
老夫人连忙说:「那你先去歇着,晚饭我让人端到你屋里去。」
「不用端了,我吃不下。」他撑着身子起来,把身上厚厚的大衣裹紧,「我去睡了,待会儿爆竹都放远些,别吵着我。」
老夫人都应了,差人送他回屋。
「咳咳咳咳咳……」
他边走边咳嗽,垂着两侧的手微微蜷着,指尖都发了红,白皙的皮肤下透着若隐若现的青筋。
旁支的一位长辈欲言又止:「织哥儿这身体——」
话没说完,被江老夫人一个眼神震回去了。
『身体不好』的江织回了屋,把门关上,给周徐纺发微信。
纺宝男朋友:「吃完饭了吗?」
周徐纺回得很快。
纺宝小祖宗:「还没有。」
纺宝小祖宗:「白杨做了好多菜。」
纺宝小祖宗:「你呢,吃饭了吗?」
纺宝男朋友:「没胃口,想见你。」对着江家那一家子,他可吃不下,一个个的心思都跟马蜂窝似的。
纺宝小祖宗:「出得来吗?」
江织走到门口,听了听动静,他回周徐纺:「现在就去找你。」
他要来,周徐纺很高兴,发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
纺宝小祖宗:「白杨包了很多饺子,等回家我煮饺子给你吃好不好?」
纺宝男朋友:「好。」
江织走之前,特地把房间反锁了,吩咐了下人,谁都不准来扰他,然后从后门走,刚迈出门槛,后面有人唤他。
「织哥儿。」
是江扶汐,手里拿了一把伞,她走过去:「要下雪了,你带上伞。」
江织语气不冷不热:「不用,我车上有。」
她握着伞的手指蜷了蜷。
这天灰蒙蒙的,江织站在大红的灯笼下,身影修长,他肤色白,光落在脸上呈淡淡的红,眼里像酝着浓墨,透着幽幽冷色:「不要跟奶奶说在这看到过我。」
她道:「我知道。」
江织走人。
她喊住他:「你是去找周徐纺吗?」
他不悦:「我的事,你少过问。」
他对她向来都没有好颜色。
江扶汐没有再问了,只说一句:「路上小心。」
他转身走了,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