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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玺记 石头与水 8549 字 4个月前

长公主道,“安之娶个好媳妇,有许姑娘劝着,以后日子肯定好过。”

唐驸马想到一事,“太子妃、二皇子妃都出身显赫,三皇子妃就略逊一些,不知她大婚时的梳头的全福人有没有找,不如你去吧。”

长公主鬓间的步摇垂珠在灯影下一晃一晃,她笑道,“我倒没什么,可舅妈八百年前就跟我说了,叫我去给福姐儿梳头,陆家都晚了一步,请的咱们老太太。”

“那就算了。”唐驸马道。

凤阳长公主笑,“咱们家虽不巧,不如问问亲家母的意思。”

唐驸马摆手,“亲家母为人没的说,这全福人讲究家族和睦,还是算了。”

“她家多和睦啊,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她为人也好。”

“永安侯府是很好,她娘家不大成。旁的事无所谓,全福人还是算了。”这说的是永安侯夫人严氏,严氏出身寻常,其祖父曾为三品布政使,才华横溢奈何命短。到她父亲只做过七品芝麻小官,还因贪贿官职被革。娘家比寒门稍强一些,这样的出身,配个寻常低品官宦之家倒是很般配。偏生鸡窝飞出金凤凰,严氏大概是继承其祖父的血脉,她相貌极美,永安侯尚为世子时一见锺情非她不娶,老永安侯气个半死,坚决不允,永安侯一意孤行,老永安侯让步,可允儿子纳为妾室。

严家一家子欢天喜地,依严家的出身,家中女孩儿能给侯府世子为妾也是福气。何况是世代富贵的永安侯,按严家的打算,严氏这样得世子喜爱,过门后一二年生养个儿子,一辈子的依靠也就有了。

奈何严氏不愿,严氏挚死不为妾。

老永安侯一看,正好,省得狐狸精进门了。偏生永安侯当真是个情种,家里不让他娶严氏,他也不肯娶亲。老永安侯想,爱娶不娶,你不娶就先建功立业吧。永安侯是真争气,当年曾在北疆立下不少功劳。而严家发生的事,较之永安侯在战场上也不逊色半分,先是严氏美貌之名远播,永安侯府不让娶,但有的是好色之徒想来提亲。

严父严母较之严氏,人品当真不值一提,给严氏说的亲事譬如某富商的小妾某高官的继室某才子的填房某将领的姨娘,甚至因贪图银钱而严氏冲冲不肯成亲给严氏说过一门阴亲。

最后,严父欠下赌场大笔赌债,赌场来催债,不还钱就要肉偿,割肉,二斤,一两都不能少。当然,也可以拿严氏抵债。

据说当时严母带着家里儿孙跪在严氏面前求她去抵债,严氏当时接过赌场老板的刀在自己胳膊上割了一块肉给赌场老板,让他先称一称分量,看还差多少。赌场老板未料严氏是如此狠人,当时就给她跪下,言道,“某有眼不识英豪,冒犯姑娘。”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带手下离去,自此,赌债之事绝口不提。

此事震惊帝都城。

严氏从此与娘家一刀两断,搬到帝都有名的静心庵居住。

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不会埋没。严氏在静心庵习得一手好医术,济世救人,渐有名声。当永安侯自北疆回朝,老永安侯便点头答应了这桩亲事。

严氏人品刚烈,蓝太后也多有赞誉,凤阳长公主亦是因此愿意与永安侯府结亲。不过,话说回来,严氏娘家的确不堪了些。若挑剔人家,怕不愿永安侯夫人做全福人。

许家也在就全福人一事犯难,三位皇子妃同一天出嫁,大家难免就要有个比较。相对陆公府蓝公府,许家本就差一头,全福人上便想为李玉华请一位帝都城里有名的夫人。

但蓝公府请的凤阳长公主已是亲贵中的第一人,陆公府请的唐老夫人,是凤阳长公主的婆婆,纵长公主地位尊崇,在唐老夫人面前也是儿媳妇。

请哪位夫人能与这两位比肩呢?

许箴原想请自己的上官户部孙尚书的夫人,结果,倒是另有上佳人选。

“永安侯夫人?”许老太太先是一喜,复疑惑道,“咱们家素来与永安侯府没什么来往的,怎么请到的永安侯夫人?”

“不是我请的,陆侯托请永安侯,请永安侯夫人做玉华的全福人。”许箴微笑,“永安侯府是世袭侯府,论体面在帝都也是一等一,永安侯夫人与凤阳长公主互为亲家,请她倒是比旁人更合适。”

“陆侯?阿祉回帝都了啊。”许太太喃喃。

因为请到永安侯夫人做李玉华大婚时的全福人,许老太太的屋内越发喜乐融融,许老太太迫不及待的同李玉华说着永安侯府的体面,许太太却觉着这些喜乐飘然远去,她仿佛又听到那个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因为喜欢别人手里的珍宝便能去抢吗?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别人视若性命的东西!别跟我提爱这个字!如果爱让你不择手段的去抢恩人的丈夫,那你这所谓的爱也不过是最无耻下贱自私恶心的感情!你要记住,今日你摘了别人的心肝,终有一日,你要千百倍偿还今日所做一切!”

☆、二十四章

李玉华在许老太太那里听得一出传奇, 不禁想, 帝都果然藏龙卧虎,内宅女子中竟有永安侯夫人这样的人物。李玉华只要想想在自己胳膊上割肉就浑身寒毛倒立, 那岂不要疼死, 何况是自己割自己的肉。

真是厉害!

李玉华回小跨院后同孙嬷嬷打听永安侯夫人, “父亲说请永安侯夫人做我大婚时的全福人, 为我梳头。”

孙嬷嬷连声念佛,笑道,“永安侯夫人是帝都有名的品性高洁, 而且, 她与永安侯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能请到永安侯夫人做姑娘的全福人, 那是再好不过。”

“我听祖母说一些永安侯夫人的传闻,真是奇女子。”

“是啊,帝都人多,奇人也多。”孙嬷嬷笑着递盏温水给李玉华, “姑娘说旁人是奇人,焉知在旁人眼里,姑娘也是奇人。”

“我?!”李玉华吃惊的指指自己, 摇头, “我算什么奇人。”

她不过是想来帝都得点好处, 结果发现脑袋被一巨大馅饼砸中的平凡人罢了。

平凡人李玉华尚不知她在帝都引起的风波, 她那句名言“弄错皇子妃的凤冠没什么,明儿可别忙里出乱, 把陛下的十二旒天子冠弄错就是了”,已是传遍帝都耳目灵通之家。

直接泰山当顶压死一位正三品内务司总管的仕途,正是在权贵之家引起警觉,这位三皇子妃,可绝非等闲人物。

当然,如果李玉华知晓,她肯定会说,她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她说的那话,跟这话也相差不大。基本上,这不是造谣,这就是对她原话的精准概括。

李玉华刚翻开《禁宫律》,郑嬷嬷含笑而至,“陆公府的大姑娘打发侍女送信给姑娘,还有两匣糕点。老太太说,请姑娘过去说话。”

大户人家事情就是琐碎,倘是在老家,有这会儿通禀的功夫,早直接过来把事儿说完了。李玉华按着帝都人的礼仪到老太太的屋里接见陆姑娘的侍女,这位丫环自称檀香,上前双手奉上书信,“姑娘说有事同姑娘商量,写了信打发婢子送来。若姑娘有回书,婢子可一并带回。这碧涧芸豆糕和米糕是家里今天新制的,我们姑娘尝着味儿不错,打发婢子送来给姑娘也尝尝。”

“有劳你们姑娘想着,多谢她。你跑这一趟也辛苦了,坐下喝杯茶吧。”云雁将信接过双手奉给李玉华,云雀递上裁纸刀,李玉华已经嘶拉一声把信封撕开了。

李玉华展开信纸就是一笔精美小楷映入眼帘,这大概就是三哥说的那种端庄秀美的字体了,李玉华心中一哂,一目十行的扫过,原来陆姑娘写信是找她商量给宫里长辈做鞋的事。

陆姑娘这信写的有趣:愚姐与蓝妹商议,以玄色、绛红两色湖绸为最佳,为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三位尊长亲制鞋履,以为孝心,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李玉华心说你们都商量好了,还问我意下如何?

李玉华倘是个没主见的,这会儿怕是巴不得有人拿主意,她随大溜儿就是了。

可李玉华倘没主见,就不会是她先张罗起做鞋的事,她眼珠微转就明白,做鞋的事没有跟陆姑娘蓝姑娘商量,怕是这俩人以为是她自己个儿要独出风头,心里难免起了芥蒂。

可如果不是我自己要独出风头,我怎么会不同你们商量呢?

李玉华从来不是个谦逊的性情,三位皇子妃她出身最差,按次序她排最末,还有人明里暗里的算计她。这时候不把锋芒露出来,就等着被人下套坑死吧!

李玉华要来笔墨信笺,立刻就给陆姑娘写了回信,李玉华写的是:妹出身寒门,家乡以棉为衣。今妹读史书,忆当年先烈开国不易,筚路蓝缕,栉风沐雨,方有江山盛世,天下太平。故妹将以棉为尊长制鞋履。玄、绛皆为端重之色,极好。

写好信,李玉华令厨下将一匣桂花糕一匣酥油泡螺做回礼,令檀香带了回去。

打发檀香走后,许老太太方问,“陆姑娘问你什么事?”

“是给两宫做鞋的事,陆姑娘说她和蓝姑娘商量好了,要用湖绸做鞋,问问我的意思。”郑嬷嬷捡了檀香送来的果子奉上,李玉华摆摆手,“我还不饿。”

许老太太问,“那要做什么颜色的,我让家里给你备好料子,这可不能马虎。”

李玉华笑了笑,她睫羽一眨,褐色瞳仁看向许老太太,“各家与各家不同,蓝家陆家都是公爵府第,用绸用锦都合适,咱们家是寒门出身书香之家,跟他们两家可不一样。我同陆姐姐说了,我要用棉布做。”

以往,许老太太认为自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可自从见到李玉华,她对自己的判断力便不像以往那样信服了。

一个自信的人,往往会屈从於一个更加自信的人。

“这样行吗?”许老太太有些不确定,或者是陆姑娘是将来太子妃的原因,许老太太谨慎的说,“要不要等你父亲来问问你父亲?”

“祖母放心,我心中有数。”

李玉华唇线轻抿,接下来又铺纸写了一封信,交给孙嬷嬷,“嬷嬷亲自走一趟,送给蓝姐姐。”点心同样是一匣桂花糕一匣酥油泡螺。

孙嬷嬷接过信,行一礼去了。

许老太太算是看出来,李玉华似是与陆姑娘别着劲儿,打发了丫环,许老太太低声道,“陆姑娘以后毕竟是太子妃,差不大差的,听她的算了。倘蓝姑娘被你劝服着改了主意,陆家岂不要多心?”

李玉华轻轻捏个酥油泡螺咬一口,这点心外头一层酥皮,里面是熟软乳酪,略重一点就会将酥皮捏碎。乳酪沃肺融心,入口即化,李玉华舒服的眯起眼睛,道,“这世上又不看谁官儿大地位高谁就说了算,应该是谁的主意好谁说了算。”

“这也不过是小事,何必这样争个高下。老话说的好,以和为贵。”

“要是人人都是这个心,我的凤冠怎么就给人换了?”李玉华细眉挑高,许老太太顿时哑口无言,李玉华三两口把手里的酥油泡螺吃完,拿帕子抆抆手指,“在老家,这人要忒面了,别人就当你好欺负。倒是那些名声在外的厉害人家,旁人要打他们主意都要再三思量。祖母,我现在就得叫人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可凤冠的事与陆家无关,不是内务司不小心么。”

“要是陆姑娘真把我放在眼里,不会写信说她与蓝姑娘已经商量好如何如何,如果是我,我会摆好茶果,三个人坐下商议。她们都商量好了,再来告诉我,这叫跟我商量么?”李玉华唇角似笑非笑,“旁人不当我一回事,我难道还要上赶着给她留面子?”

许老太太叹口气,“她总是太子妃。”

“可就算我这次依从她们的意思,祖母难道认为她会领我的情么?”李玉华问,“祖母不会这么想吧?”

许老太太明白,纵李玉华真的听从太子妃的意思一样做锦绸的鞋,太子妃怕还会认为是李玉华明智之举低头认输了呢。

许老太太道,“可你们妯娌这还没进宫就都别着一股劲儿,总归不好。”

“也没有别着劲儿,只是各有各的脾气,说到底还得看谁的主意好。等下次再有事,倘陆姑娘主意好,自然听她的。”

言下之意,你没好主意就听旁人的吧,以身份压人,起码在李玉华这里是不可能的!

你是太子妃不假,我一样是皇子妃!

孙嬷嬷在蓝公府受到热情接待,蓝公府的老夫人、夫人、姑娘、少爷经常进宫,孙嬷嬷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蓝老夫人摆摆手,令孙嬷嬷不必多礼,“你现在不是在许姑娘身边么,怎么有空过来了?”

蓝大奶奶扶了孙嬷嬷坐在一畔椅中,捧茶捧果的让孙嬷嬷,孙嬷嬷连忙起身,“可当不得大奶奶这样。”

“您跟在姑祖母身边儿这些年,也是我们半个长辈,哪里就当不起了。”蓝大奶奶笑着拉她坐下,孙嬷嬷笑,“许姑娘令人送信给福姑娘,还是一匣桂花糕一匣酥油泡螺,味儿都不错,送给福姑娘尝尝。”

蓝老夫人笑,“我都说她们俩投缘,姐妹一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你记挂我我记持你。”令人叫了大孙女出来。

福姑娘大名蓝臻,小名儿福姐儿,蓝太后一直福姐儿福姐儿的叫,大家便都称福姑娘了。蓝臻生就一张小圆脸儿,杏眼朱唇雪白的皮肤,她其实比李玉华大一岁,瞧着却似比李玉华还要小些的模样。

先同孙嬷嬷打过招呼,蓝臻笑,“许妹妹的信呢?”

蓝臻拆开信看过,犯难说,“那这怎么办哪?”

蓝老夫人问,“怎么了?”

蓝臻把信给祖母看,说,“上午陆姐姐写信问我给两宫做鞋的事,陆姐姐说用湖绸做鞋,给陛下的做玄色,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做绛色。许妹妹说她要用棉布做,哎,陆姐姐的话有理,可许妹妹的信也有理。这要怎么办啊?”

蓝家女眷立刻明白,陆许两家姑娘较劲儿,蓝家成了决定胜负的所在。蓝家站陆姑娘这边,许姑娘面子上不好看,反之亦然。

论地位,陆姑娘是准太子妃,自然要胜以后的三皇子妃许姑娘一筹。

但是,蓝老夫人望一眼恭敬坐在下首的孙嬷嬷,有些为难了。

☆、二十五章

蓝公府女眷心里都要骂娘了!

这事儿蓝公府真是冤死了, 其实根本不关蓝公府的事。要蓝公府依公理断, 其实是李玉华刺头,先说做鞋这事, 这是小事, 在帝都寻常人家, 新媳妇进门也是要给公婆奉上针线的。李玉华要做鞋, 这个提议没有半点问题。

有问题的地方在於,三个皇子妃同一天进门,你这事儿不能自己干啊, 你得跟大家说, 约着大家一起干。你不能吃独食,吃独食的人往往把自己吃独了。

可李玉华要出头, 她就不能先拉着两人一起商量,她得先在慈恩宫卖个好,博个懂事的名声。或许李玉华是想先得了名声再把蓝陆两家姑娘商量,可蓝陆两家消息很快, 没等李玉华下帖子相邀,两家都知道了。

陆姑娘是准太子妃,论身份是比皇子妃要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