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队员已经架设好了防爆武器,却见为首的一辆车上打出了白旗,摇晃了两下后,一个中年女人从车顶窗探出半个身子来,拿着一个扩音器喊道:「我们知道陆少校就在车里,我们没有恶意,只想和她说两句话。」
苍栖等到几个卫兵确认了周围的防护情况才得以打开车顶窗探出头去,周围陆续有几辆车的车顶也探出了几个人,看到她出现,表情不一,但有一点很相同,就是都很不善。
「你们好,我是陆苍栖,你们有事吗?」苍栖问得很礼貌。
「我是造物主感恩和平会的会长,费亚娜。」
「哦,你好。」苍栖可以确定自己的表情很像在梦游。
费亚娜似乎并不在意苍栖的漫不经心,她眼神犀利的盯着苍栖道:「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在这里的原因,这些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
「……嗯。」苍栖继续梦游。
「我们希望地球在宇宙中所有生物眼里都是一个友好而纯善的种族,而不是一个对谁都龇牙咧嘴凶相毕露的野蛮的种族!」费亚娜一脸你们不要拖累我们的表情。
苍栖更迷茫了,傻乎乎回了一句:「可是,它们,打到家里来了啊。」
「那是因为它们还不知道我们是一个友好的种族!如果它们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打仗?!」
「所以在它们毁了我们猎星舰队以后,我们应该发出宇宙点播说,没事没事,我们是友好的种族,是包子,是玛丽苏?」
「你在扭曲我的意思!」
「我也不想知道你真正的意思。」苍栖摇摇头,「我只知道,你的愿望你只有找你的造物主才能实现,双方已经结下血海深仇,除了战争没有第二条解决途径,如果你害怕,你畏战,你想去投奔蜥蜴人,随意,我不拦你。你拦住我无非是觉得我身为新部门的长官,在这场战争中有话语权,但是抱歉,可能曾经有,也可能一开始就没有,反正从自由要塞事件以后,即使我有话语权,我会下的命令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光它们!」
在低沉说话时,苍栖新的嗓音中那股不似人类的金属质感完全呈现,冷硬而坚固,像一把厮磨着血肉的利剑,她并非刻意想用声音镇住谁,但是费亚娜的表情却白了。
「你,你,我,我的儿子,就在自由要塞死了,他,他在入伍时充满了希望,但,但却连一场正规的战斗都没有经历……」
「我很遗憾。」苍栖认真的鞠躬,「所以女士,即使你伤心到神经错乱从而建立了什么造物主会,也请不要阻止我为你的儿子报仇。」
她不想对着一群因为恐惧而三观不正的人说话,於是准备坐回车里,却听另一边有一个男人大叫道:「自由要塞八千冤魂看着你们!是你们这群残暴的刽子手将他们拖入了这场没有希望的战争!」
苍栖皱眉,回头望去,却听又有人喊:「为什么隐瞒真相!为什么在征兵的时候不说明蜥蜴人是个这样的种族?!我们的战士就这样茫然的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十倍百倍的敌人!而你,你却活的好好的!」
「对!为什么你在那样的打击下都能活下来,而别人全死了?」
「特权阶层享受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待遇,说不定我儿子在北极还有一口气,可是那群混蛋却为了救你而无视了他!」
「你们这群踏着我们的孩子的屍骨爬上权位的官僚!上帝诅咒你们!让蜥蜴人惩罚你们把!」
「发战争财的乌鸦!败类!无耻的苟活者!」
「……」
苍栖随着每个声音的响起在车里转了一圈,饶是习惯了冷硬的表情也不由得显出一点无措来。
她无措了。
没错,她确实拥有新式战甲,那个电浆盾救了她一命。
没错,战争才刚刚开始,她就已经从一个小小的中尉,火速成了少校,并且在不久以后还会拥有一支军队。
没错,她是那场战斗唯一的幸存者,因为战地医生西弗尔的存在,她确实有可能在第一时间受到最严谨的救治……
她活下来了,她有错吗?
身体的改造并没有提高她的智商和口才,她依然是那个老实而关键时刻嘴笨的苍栖,在一群人的指责下冷着脸扛着,抿嘴沉默,一言不发。
可西弗尔和多洛格却并没有出来,他们一直沉默着。
苍栖知道,他们不会来帮自己了。
默默唾弃自己心里那一点小小的期盼,苍栖握着拳头继续和费亚娜对视,深吸一口气保持自己的冷静,努力用平淡的声音道:「因为无话可说,所以我接受所有的指责。」
这样的话一说,别人反而不知道如何继续了。
场面出乎意料的安静下来,苍栖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们的主旨难道你没明白吗?!」一个中年男人尖利的问。
「明白,你们要和平。」苍栖顿了顿,「我不接受。」
「什么?!」
「就当我是战争狂好了,我希望的死法只有两个,战死,或是老死,为了我的梦想,我会努力的。」苍栖想了想,还是好心的补充道,「希望你们不要傻傻的去拦其他将军的车队,因为从一开始,地球人与蜥蜴人之间,就不可能和平,理由恕我无可奉告。」
说罢,她钻进了车子里,道:「开车吧,别理他们了。」
车子发动了,那个造物主会的人也没有跟上来,苍栖回到车里后一直挺直的背慢慢,慢慢的弯了下来。
西弗尔转过椅子,坐到了她的身边,凝视她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苍栖木着脸,头靠着西弗尔的胸膛,听着里面的心跳,眨巴着眼睛。
「如果不高兴,可以说出来,想哭的话,也没关系。」西弗尔轻声道。
许久,苍栖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想哭。」
「那就哭吧。」
「不,我是说我觉得我应该想哭的。」
「然后?」
「可我泪腺还在,激素却少了。」
「……」
「我连哭的权利都没了么……」
「那就别哭了。」多洛格开着车,插嘴。
「可我很难受啊,外面的人都这么看我吗?苟活,踩屍骨什么的,我妈呢?我爸呢?我可以管别人去死,但我不能不管我爸妈怎么想啊。」
「但是苍栖,你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算是踩着别人的屍骨,你也要走下去。」西弗尔低声道,「顶着这样一个身体,还有人比你更适合走这条路吗?」